《异秉》是汪曾祺在1980年由1948年的旧作重写而成的作品,也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在文中出现的12处括号中,有3处表示说明,9处表示内容补充。以内容补充形式出现的括号占据了全文括号使用的大部分。 以下各举三例,如: 表示说明作用的: (1)“……这些‘生财’包括两块长板,两条三条腿的高板凳(这种高凳一边两条腿,在两头;一边一条腿在当中)以及好几个一面装了玻璃的匣子。” (2)“……还有一把必不可少的胡萝卜丝(据说这是最能解膻气的)” (3)“逢年过节,药王生日(药王不是神农氏,确是孙思邈)……” 表示补充作用的: (1)“……何况他这回的错是不小(泽泻不是贵药,但切起来很费工,要切成厚薄一样,状如铜钱的圆片)。” (2)“小蓬莱、五柳园(这都是说书的茶馆),都去,三国、水浒、岳传,都听。” (3)“下午的一点开书,不到四点钟就‘明日请早’了(这里说书的规矩是在说书先生说到预定的地方,留下一个扣子,跑堂的茶房高喝一声‘明日请早’)。” 这几个句子都可以理解为作者的细心解释,从三条腿的板凳是什么样子的,胡萝卜丝的功用,药王到底是谁到那个地方说书的规矩。《异秉》的市井气息浓郁,如果不是作者的有意解释和说明,对于大部分的读者来说,在理解上可能会有很多的疑问,毕竟真正来自高邮的读者只是汪曾祺读者群中的一小部分。这样的解释让我们更多地关注了括号之中的内容,更能够理解一种作者在文章中极力凸显的文化。 在《大淖记事》中,括号出现了31次,可以算得上是使用频率非常高的了。全文有25处是用于补充,6处用于说明。 举例如下: 表示内容补充的: (1)“但是全县粉浆都由这家供应(这东西是家家用得着的),所以规模也不算小了。” (2)“于是从这些低矮的屋檐下就飘出带点甜味而又呛人的炊烟(所烧的柴草都是半干不湿的)。” (3)“若是细巧的,就还要用刮刀刮一遍,用砂纸打一打,用竹节草(这种草药中药店有卖的)磨得锃亮。” (4)“稻谷之外,什么都挑。砖瓦、石灰、竹子(挑竹子一头拖在地上,在砖铺的街面上擦得刷刷地响),桐油(桐油很重,使扁担不行,得用木杠,两人抬一桶)……” (5)“她们像男人一样穿草鞋(脚趾甲却用凤仙花染红)。” 表示说明的: (1)“这地方大粮行的‘窝积’(长条芦席围成的粮囤),高到三四丈,只支一只单只跳,很陡。” (2)“卖紫萝卜的(紫萝卜是比荸荠略大的扁圆形的萝卜,外皮染成深蓝色,极甜脆),卖风菱的(风菱是很大的两角的菱角,壳极硬),卖山里红的,卖熟藕(藕孔里塞了糯米煮熟)的。” 在这里重点好像不是叙述,而是括号中的解释。文字就好像是括号中内容的旁白。只有括号中的文字才给读者以画面感。作者要告诉读者为什么炊烟呛人,竹节草在哪里可以买到,“窝积”是用什么做成的,萝卜、风菱、熟藕都有什么特别的。如果删掉括号中的内容,有的句子甚至只有几个连着的名词,如“卖萝卜的,卖风菱的,卖山里红的,卖熟藕的”,这样效果跟上面原文中出现的句子相差实在是很大,风格完全不同了。 三、括号的独特意义
在汪曾祺作品中,括号内的语言不可忽略是一个事实,因为里面的确有太多的信息。略去了,对于整个文章的情节设置以及发展可能影响不太大,但是从叙述的语言来看,就没有原文那样有味道。但是如果换个角度,只将括号去掉,尤其是将其中补充作用的括号去掉,改为一般的叙述性语言补充在文中,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因为内容上的完整性并没有被破坏。如在《异秉》中的一处描写,“——王二的熏烧摊每天要卖出很多回卤豆腐干,这豆腐干是自家做的。磨得了豆腐,就帮王二烧火。火光照得她的圆盘脸红红的。(附近的空气里弥漫着王二家飘出的五香味)”。如果括号中的内容是以正常方式叙述的话,读者肯定不会觉得缺少了什么补充说明性的文字,也不会觉得这句话应该使用括号。可是他还是喜欢这样来写。在我看来,他就像是在解释给每一个读者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