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描绘了金山傍晚的景色,不仅是回文诗中的绝佳之作,而且将金山白日至黄昏到夜晚时间、视角、景色的变幻完美呈现。顺读是幅由近而远的山水画,视角由低而高,景色从月夜泛舟到江天破晓,境界优美;倒读“碧峰千点数鸥轻,遥望四边云接水。霭霭红霞晚日晴,迢迢绿树江天晓。槛当泉眼石波清,桥对寺门松径小。远浦渔舟钓月明,潮随暗浪雪山倾”,视野由高远而低近,展现破晓到月夜之景,赏心悦目;反读“倾山雪浪暗随潮,明月钓舟渔浦远。小径松门寺对桥,波清石眼泉当槛。晓天江树绿迢迢,晴日晚霞红霭霭。水接云边四望遥,轻鸥数点千碧峰”,也是很美的一幅画面[3]。顺读倒读反读,都浑然天成,仿佛苏州的双面绣,正面背面虽为同一画面,意趣却迥然不同,耐人寻味。“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金山的山水让苏轼醉了,而苏轼的金山诗又让后来的游人沉醉。 二、佛教:咏金山诗的亮点 金山寺是京口十刹之首,与普陀、文殊、大明三寺齐名,并称四大名寺,寺庙宏伟,香火兴盛,自古为佛教胜地。自宋代佛寺建置完成后,咏金山诗中常常出现佛教兴盛的歌咏。笔者就《金山志》粗略统计,仅以“金山寺”为题的诗词就有一百九十余篇,若算上提及寺宇、僧院、山房的,作品数量将相当可观。这些作品常以描摹金山“寺裹山”的独特建置风格突出寺宇建置的壮观。金山山寺一体,从山脚到山顶,亭台楼阁依山而建,从远处眺望,只见寺而不见山,曾巩称颂为“其浮江之槛,负岸之屋,椽摩栋接,环山四出,亦有以夸天下者”。这种独特的“寺裹山”风格,显示了人民的智慧与匠心,从侧面突出了金山佛寺广立的概况,也无形中增添了金山的气势。金山高不过44米,古人多以“一点青山”、一点青青,然而寺宇依山而建,层层殿宇营造出一种高度和气势,金山仿佛也高了,萨都剌发出“佛阁齐云浮海屿”的感慨,实景中的“虚”与艺术中的“实”相得益彰,形成特殊的审美价值。 佛学禅思往往是咏金山诗的亮点,而纵观咏金山诗整体,最亮的无疑是张祜的《金山寺》,后人对此诗推崇备至,宋朝方回誉为“金山绝唱”,明代王思任说“可以鼻祖此山”。诗曰: 一宿金山顶,微茫水国分。 僧归夜船月,龙出晓堂云。 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 因悲在朝市,终日醉醺醺。 这首诗从内容上真挚反映了张祜对佛寺清净的羡慕及对尘世现实的厌恶,从而表明出世入世间的选择。千百年来,此金山寺诗屡屡引起后人共鸣。自唐后多人题诗言及此诗,如“登临词客知多少,千载还推张祜才”,“张祜有诗谁更读,留云亭畔倚斜晖”等,诸如此类不足枚举;此外,后世次韵唱和诗作就有二十余篇,多以“次张祜金山寺韵”或“和张祜金山寺韵”为题,有时直接以“次唐韵”为题。唱和之作均表达了对金山迷人风光的欣羡,及金山佛教氛围的静谧,僧人智宜则言“古今登眺客,无日不成醺”,进一步提升了这种情怀。单篇诗歌引起后代反复唱和,这在文学史上是少有的现象。金山成就了张祜,张祜也传播了金山。 李东阳说“诗成却爱张公子,解道中流两岸钟”,张祜并不是第一个描绘金山钟声的人,但是自张祜后,“钟声”成为一个重要意象频频出现于歌咏之作中,如宋王令写“楼台影落鱼龙骇,钟磬声来水石寒”,元黄溍写“下方车马应难到,烟际惟听日暮钟”,周伯琦写“钟声两岸占昏晓”,陈言写“一声清磬海门晓”,清潘耒写“贝叶翻云晓扣钟”。佛经中有“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的偈语,金山寺作为佛教名刹,钟声自是不断,由晨到昏,钟声朗朗,使得金山成为一幅有声画。“钟声”成为金山诗文中重要的意象,后来演变为“暮鼓晨钟”,成为金山乃至镇江最具代表性的景观之一,具有独特的文化价值和审美意义。 金山殿阁层重,黄墙碧瓦,有一种超凡入圣的意境。在此可以“逢僧问佛经”,甚至鸟、龙等动物都听经礼佛,佛教氛围很浓厚。然而不能否认,金山虽处江心,依然隔不断红尘,佛教与世俗两种文化在金山完美统一。金山作为佛教胜地,得名的主要原因却在于“水漫金山”的传说;妙高台本是晒经之地,因苏轼赏月起舞的轶事[4],成为赏月的绝佳之地;高僧修行的洞窟演变为法海藏身的洞穴。这些都集中体现了金山佛教与世俗的相融,甚至世俗性强于佛教性。对此僧人很无奈,常以“试问金鳌岩下水,几时送尽名利船”类似的诗句,表达无奈叹息及潜心修佛的意愿。其实,中晚唐佛教已经开始世俗化,僧人愿“送尽名利船”,本质上还是体现了金山佛教文化的深厚。 三、结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