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 言 电影《死亡诗社》是澳大利亚导演彼得·威尔(Peter Weir)执导的一部影片,它以威尔顿中学这些涉世未深的学生为群体,反映了他们在英语教师约翰·基廷(John Keating)的另类教导下,怯生但又决然地开始了自由思想的追求和独立生活的尝试。影片以西方惯用的二律背反观,造建了三种既分立又统一的对学生施加影响的斗争文本,即“以校长为代表的传统教育机构的规训权力;以文学课新教师基廷为代表的改革创新派教师的知识权力;以尼尔(Neil Perry)父亲为代表的家长话语权力。”[1]学生们在基廷老师非常规的人生哲学式的激情教学指引下,开启了摆脱家庭和传统桎梏的生命体验,对社会与家庭强加在他们身上的“既定文化”进行质疑和挑战。目前,国内学者对该片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观后感式的评论,台词的欣赏,对白的评析,中西视野下的比较教育研究以及“死亡”与“及时行乐”主题研究;其中的大部分研究疏于理论的推导和论证,直观性强,缺乏文本的实证性。近年来,针对《死亡诗社》的高质量的研究有所显现,尤以《从福柯的权力观论〈死亡诗社〉中的权力斗争》和《论成长电影中的人性假设及其对学校教育变革的启示——以〈死亡诗社〉〈蒙娜丽莎的微笑〉为例》这两篇论文为其中的典范,它们分别从福柯的权力观论及比较教育学与比较文学的视角,对影片进行了深度的立论与证明。可任何故事都是叙事,影片《死亡诗社》概莫能外,它以艺术的叙事方式讲述着这一复杂故事,观众顺着这条途径,展开了对世界及社会的感悟、把握和认知。但与人类认识世界的途径是多样化的一样,本片的叙事视角也不是单维度的,而是乌斯宾斯基所主张的复合维度,他将叙事视角分为四个层面,即时空层面、措辞层面、心理层面和评价层面。[2]遗憾的是,国内的学者及影评人鲜有从叙事学的角度,对该片进行专门的研究。因此,本文从时空层面,深入本文实际,通过细读分析,核心考察本片的叙事结构和功能,从时间的角度探讨影片中事件的序列结合,以避免空疏浮泛的纯理论分析的流弊。 二、《死亡诗社》的叙事结构:文织式对比结构模式 作品的叙事结构仁智二者洞见各异,皮亚杰以为,“一个结构包含了三个特性:整体性、转换性和自身调整性”[3]。整体性说明叙事结构的规律性、普遍性与典范性;转换暗含了结构的动态与变化;自身调整性揭示了结构只能在整体的框架之内动态不居,它具有一定的守恒性和封闭性。华莱士·马丁(Wallace Martin)从语言学角度,认为叙事结构就是一种叙述语法,“一个情节就像一句话一样,有一个我们直觉地把握的结构”[4]。持如此观点的学者强调电影存在一种有意义的通讯形式,观众据此可以对它进行现实的理解。当然,对此批驳修正的也大有人在,他们否定电影结构的先定性,认为电影只能是“渐进连续的而非码化的”,彼得·沃伦(Peter Wollen)即是其中的代表,他主张以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观点对电影进行分析,对电影符号的特殊性视而不见。[5]但不管怎样,电影存在意义寻找的结构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否则观众对它怎么能够理解呢?李显杰则从叙事结构的宗旨出发,坚持认为对叙事结构模式的分析,并不在于探讨影片以什么方式讲述了怎样的故事,而是“探讨这种叙事方式的叙述功能所体现出的特定的美学——艺术呈现力”[6]330。显然,故事层次与故事内容组织的发现成了电影叙事结构研究的重中之重,可此类研究的目的不在于发现一种预先的成规,而在于寻找具有某种叙述偏向和某些叙事可能性的叙述方式和方法。 在电影《死亡诗社》中,交织式对比结构模式得到了鲜明的应用。这种结构在遵循情节发展的线性时间顺序的同时,又同时设置了两条或两条以上的叙述线索。各条线索之间,风貌不同,事件取向不同,人物构成错综复杂,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关系。通过这种对比性张力的运动,本文的叙事进程得到推动,叙事主题也随之架构了起来。[6]378本片设计了多个既独立又串联交织的人物故事,它们叠嶂并置,先后排列,彼此紧密联系,情节随着线性时间的发展而累进抬升,给作品创造了一种多头并进正反冲突的叙事模式。 首先,英语教师基廷的故事为一辅助线索,他在威尔顿中学的独特经历及其独辟蹊径的执教风格,注定要成为学生们好奇和关注的焦点;他所代表的革新派的知识权利,必然要与以校长为代表的顽固守旧的学校规训权力相冲突——他为保全名校的声誉,利用教育的威权,强迫死亡诗社的所有会员,签署了污蔑基廷老师的责任报告。这条故事线索被编码为A。其次,尼尔·佩里的悲剧更是其中的重要线索,他在基廷老师“不要盲从,要大胆跳出去,大胆出来发现新大陆”的诱导下,改变自我,独立思考,进行了人生的选择,成为自己人生的“船长”——听从内心自由的召唤,瞒着父亲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表演舞台。①可最终他还是招致了父权的竭力禁锢和训斥,产生了专制父权与自由子权,传统教育及家庭专权与革新派知识权利的对立;于是,掌握专制父权的家长们为换取孩子们“名校”就读、走上光辉大道的前途,选择了与校方同流合谋,迫使基廷离开学校,远离孩子。这条故事线索被编码为B。第三,在基廷人生智慧的启迪下,在“诗歌、美丽、浪漫、爱情,这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话语的激励下,诺克斯·奥弗斯特里特(Knox Overstreet)竟然爱慕上了克里丝·诺埃尔(Chris Noel),一位早已成为别人女朋友的漂亮姑娘;为此,他以诗的名义回应着对她的爱恋——“在她的笑靥中我看到了甜蜜/她的秋波闪耀着明亮的光芒/但生命已然完满:我心无憾/只需知晓她”;后来,他壮着胆拨通了克里丝家的电话,希望与她开启爱恋的旅程;结果,在切特的家庭晚会上,他不顾被切特发现的危险,大胆抚摸了克里丝,也把鲜花和诗递到了她的面前,最终他们携手走进了演艺大厅,共同欣赏《仲夏夜之梦》的演出;而这也仅仅是这些初谙世事的少年爱恋的之一代表。这一故事线索被编码为C。第四,一度生活在哥哥阴影之下的托德·安德森(Todd Anderson),生性压抑懦弱,性格内敛缺乏自信,生活呆板无趣;随着基廷课堂诗歌的灵性启发,他开启了尘封的自我,学会了吟诗赋诗,以诗歌的方式宣泄了自己压抑的情感,发出了人类野性的咆哮,掀开了人生新的一页。也正是他,带领着死亡诗社的成员们,冒着被开除的风险,果敢地跳上课桌,饱含热泪地呼唤“船长,我的船长”,与开学典礼清纯热情但又墨守成规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他们最终在世俗的重压下“穿过森林,内心激荡起精神久违的鼓浪”,演绎了“不抱负毋宁死”的信仰追求。这条故事线索编码为D。第五,即使在诗社的内部,也酝酿了一场为求自保而“背叛的分裂”——卡梅伦对死亡诗社的内容供认不讳,虽然诗社的其他成员(以查利为代表)已经出离了愤怒。可在父母、校长的威逼之下,他们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接受。这一线索被编码为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