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礼教吃人”,《狂人日记》体现了鲁迅启蒙主义的全部内涵。如狂人所言:“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每叶上都歪歪斜斜地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几千年来,我国所谓的圣人和那些为圣人执笔的文人,不断地为历史洗刷着血污,用虚伪的道德神话为那些刽子手们涂脂抹粉。礼教吃人,表层含义是文化对人性的扭曲和扼杀,而更深一层是中国人对于这种人性毁灭的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有了这样的认知,无怪乎鲁迅有这样的论断:中国“昏乱的祖先,养出混乱的子孙,正是遗传的定理。民族根性造成之后,无论好坏,改变都不容易的……难保血管里的混乱分子不来做怪。” 而对于“权力杀人”,《檀香刑》中一方面是权力集团对人的摧残,另一方面则是权力对人性的异化。在刑戏舞台上,他们这群人稳坐看台不动声色,没有任何动作,可是无法否认他们就是整部刑戏的策划者、操纵者,刑戏的三大演出者也都要受其支配。作为行刑者的赵甲,由于咸丰帝的赞赏、袁世凯的推荐,慈禧和光绪的赏赐,心灵异化,成为权力集团的魔爪;受刑人无论是奴才还是英雄、是官员还是百姓,他们的痛苦都是拜权力所赐,在此意义上权力又是间接的施刑者;观刑的京城百姓兴奋、疯狂的表现,变态心理的满足,更是被权力统治异化的产物,这个集团才是最大、最丑陋的观刑者。统治者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身上被赋予的权力,他们之所以要让人观看行刑,就是为了显示权力的不可侵犯,让人民受到震撼,在看一场场血淋淋的刑戏中体味自身权力的至高无上。 从《檀香刑》中我们还可以看到这样的趋势:从中央到地方,刑台越摆越多,越来越讲究;伴随着刑台的涌设和讲究,刑具也趋向精美和细腻。德国总督克罗德曾说:“中国什么都落后,但刑罚最先进,中国人在这方面有特别的天才。让人忍受了最大的痛苦才去死,这是中国的艺术、是中国的政治精髓……”莫言的笔触游刃于历史、权力、民间、人性间,如庖丁解牛般酣畅淋漓地解剖了纠结在刑场、刑台、刑具之上的权力,揭露了历史的幽深晦暗。“中华民族有一种沉重的伟大、孤单的温暖;有一种野性的柔丽、人性的畸曲。”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伴随着优秀文明的源远流长还有“另一种文明”:那种变态式的残忍——对人性赤裸裸地掠夺和扼杀。《檀香刑》对刑场文化本质的揭露,包含着莫言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反思,显示了他对于鲁迅小说中启蒙精神的继承。 参考文献 [1]莫言.檀香刑[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 [2]王光东.现代浪漫民间[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3]莫言.复仇记[M].北京:华艺出版社,2005 [4]孔范今、施战军.莫言研究资料.[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5]於可训.小说家档案[M].郑州:郑州大学出版社,2005 [6]郑万鹏.中国现代文学史[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7 [7]张光芒.中国当代启蒙文学思潮论[M].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2006 [8]吴中杰.吴中杰评点鲁迅小说[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