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安全风险交流模式的比较与借鉴（上篇）(3)

　　食品安全风险交流知识赤字模式与民主审议模式两者之间有着不同的理论基础。从概念来源上看，食品安全风险交流知识赤字模式借用了科学社会学上"赤字模式"这一概念。赤字模式这一概念最早由社会学家布莱恩o温教授于1988年提出，后被知识社会学家运用于知识的公众理解科学(PublicUnderstandingofScience)。"公众理解科学包含科学家们对于公众应该知道什么所作的先人为主的假设。首先，公众理解科学的倡导是建立在这样一个事实上，即公众理解科学的程度没有达到科学界想要他们理解、甚至是有必要理解的程度。其次知识和理解之间的差距被视作对于科学的威胁……第三，科学界无一例外地以为，加强沟通能够提高大众的科学意识。第四，这些观点和想法都是用来监控公众吸收科学知识的。"知识赤字模式的基本观点认为，科学是外在于社会的客观真理，这一客观真理由专家所掌握。公众在科学理解上存在着缺陷与不足，是无知的，需要由专家通过科学普及等方式予以弥补，从而达到提高公众科学理解能力的目的，最终使得公众从无知中摆脱出来。知识赤字模式与上世纪70、80年代正统的专家与公众风险认知差异观点颇为相似。两者都认为，专家是理性的，而外行公众是非理性的、无知的。从哲学基础观之，其根源于近代西方理性主义并与现代的科学主义一脉相承。这种科学主义主导下的"科学理性属于一种复杂的认知一工具理性"，其在当代社会的突出表现便是技术统治论。按照德国思想家哈贝马斯的观点，在现代社会，技术统治论不仅表现为"社会系统的发展似乎由科学进步的逻辑来决定"，"科学进步的内在规律性，似乎产生了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性，而服从于功能性需要的政治，则必须遵循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性"，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技术统治论的命题作为隐含的意识形态，甚至可以渗透到非政治化的广大居民的意识中，并且可以使合法性的力量得到发展。这种意识形态的成就就是，它能使社会的自我理解同交往活动的坐标系以及同以符号为中介的相互作用的概念相分离，并且能够被科学的模式所代替。"建立在工具理性基础之上的食品安全风险交流知识赤字模式，完全将风险交流看作一个公众理解风险科学知识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公众完全沦为风险科学知识的"无知对象"。
　　食品安全风险交流民主审议模式则是以哈贝马斯创立的交往行为理论以及协商民主理论为理论基础。哈贝马斯在批判传统以目的为取向的工具行为模式和策略行为模式的基础之上，提出了以沟通为取向交往的行动理论。在哈贝马斯看来，"如果参与者的行动计划不是通过各自的斤斤计较，而是通过相互沟通获得协调，那么我们就说这是一种交往行动。在交往行动中，参与者主要关注的不是自己的目的，他们也追求自己的目的，但遵循这样的前提，即他们在共同确定的语境中对他们的行动计划加以协调。因此，通过协商来确定语境，这是交往行为所需要的解释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与目的行为模式和策略行为所遵循的工具理性不同，交往行为所遵循是交往理性。"交往理性是不同利益主体通过交往、对话与商谈达成合作与协调，寻求共存于互利发展的心理趋向和行为趋向，能够克服工具理性所导致的各种危机"。以"交往理性"概念为哲学基础，哈贝马斯对传统自由主义民主模式和共和主义民主模式进行反思，提出了第三种民主模式，即协商民主。在他看来，民主过程并不仅仅是自由主义民主模式所倡导的"不同利益之间的妥协"，也不是如同共和主义民主模式那样"依附于公民的道德趋向"，而是更多地表现为话语样式。这种话语样式需要一些交往前提，亦即需要将多样化的交往形式予以制度化。"关键在于交往前提和程序，它们赋予了制度化的意见和形成以合理化的力量"。协商民主正是基于话语原则和论证形式，提出了一种关于交往过程的主体间性，它不仅表现为议会中的商谈制度形式，而且表现为政治公共领域交往系统中的商谈制度形式。通过这些商谈制度形式，"关于整个社会的重大议题和需要管理的内容的意见和意志能够形成，并且多少具有合理性"。以协商民主为基础的食品安全风险交流的民主审议模式认为，风险交流并非一个由风险技术专家主导的风险科学知识的普及过程，而是一个由风险规制机构、技术专家、利益相关者以及普通外行公众等多个行动主体共同参与的，经由商谈论辩、反思平衡，最终寻求风险规制理性决策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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