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1](P50)(《论语》“学而”篇第七章) “学”或者“学习”,在中国语境中一直是高频词语,在每个时代,它们都表达出许多人的志愿与期待。在现当代教育语境中,细读《论语》“学而”篇第七章,可以发现,对于学以及对于未学与已学、学无成与学有成、无学与有学,当代人的主流认识和中国儒家的传统认识存在着重大差别。 一、当代人把知识与技能当成学习的中心维度 在当代,在很多人眼中,学习是获得知识和技能。在学习结果评价上,学无成或学有成,无学或有学,都以是否获得预期知识与预期技能为参照或指标。经过特定时间的学习,获得特定的预期知识与预期技能,谓之学有成,谓之有学;否则,谓之学无成,谓之无学。学有成者,有学者,是人才;换句话说,人才就是已经获得特定的预期知识与预期技能的人,或者说,“人才是指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或专门技能……的人”[2]。有初级知识与技能者,是初级人才;有中级知识与技能者,是中级人才;有高级知识与技能者,是高级人才;有卓越知识与技能者,是卓越人才;有拔尖知识与技能者,是拔尖人才。“高等教育的任务是培养具有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高级专门人才”[3]。卓越人才是高级人才中的卓越者,拔尖人才是高级人才中的拔尖者,因此,当今高校大部分定位于培养高级人才,小部分定位于培养卓越人才,更小部分定位于培养拔尖人才。 获得预期知识与预期技能,主要途径是求学。求学只有一种途径,那就是上学、到学校接受教育,即获得相应阶段课程标准或大纲设定的知识与技能;学校之外,基本上没有其它求学途径。因此,学校教育资源成为珍贵资源。在不少人看来,上学时间越长,获取的知识与技能就越多,因此,上学时间的积累等同于知识的积累与技能的提升,高学历或高学位成为一种重要资本。 实际上,以知识与技能为中心维度看学习、评价学习结果已经基本上成为当代教育认识主流,或者说,已经基本上成为当代主流教育认识。在这种认识支持下,求学者以获取知识与技能为首要目标,教育工作者以传授知识与技能为主要任务,并且以知识与技能为中心维度评价教育结果;知识与技能高于一切,其它智能与品质都被置于从属位置,甚至被挤到边缘位置。 二、中国儒家把做人以及人伦四大支柱看成学习的中心目标 在中国儒家的教育认识体系中,做人是学习的中心目标与中心内容。是否在做人,会不会做人,《论语》“学而”篇第七章构造出四个考察维度:男女相处、事父母、事君和与朋友交往。这四个维度,从私密到公开,从个人到社会,朱子在本章注释中说“四者皆为人伦之大者”[4](P50),用现代语汇说,是人伦四大支柱。 成年之后,精力旺盛,不贤者好色猎色,或缠绵于夫妻天地,或玩乐于小妾世界,或游戏于勾栏青楼,终日沉于色事,弄得血气亏损、精神空虚,最终德业俱废;贤者不好色不猎色,即使于夫妻二人天地,相敬相爱,浸于雅事,或琴棋书画,或道德文章,相提相携,德业皆进。夫妻于二人天地,一切言行都不会为父母、兄弟、姐妹和子女所知,最易呈现不贤与贤之差别。以贤者之贤降伏好色之心,是成为贤者的必要前提。 事父母,有人看成苦事,不得不做;有人看成乐事,竭尽其力。当成苦事勉强为之和当成乐事尽力为之,发于心,见于行动,形于气色,烦恼与喜悦都难以掩饰,这就是《论语》另一处所说的“色难”[1](P56)。其实,任何人都没有义务赡养父母,都不能把赡养父母当成一种义务,但是,狗猫牛马等低等动物都会供养与照顾父母,因为,供养与照顾父母是一种动物天性与动物天良。供养与照顾父母,对于天性与天良在者,是发自本能、出乎本心之乐事,不需任何外力推动;对天性与天良初失者,不是或不完全是乐事,必须靠道德督促;对于天性与天良大失者,已经演变为苦事或苦差事,必须靠法律逼迫,即把孝顺父母当成一种法律义务;对于天性与天良丧尽者,连法律都无法逼迫出孝行来。孝行,发自本能、出乎本心,是一种真孝行;出乎道德督促,是一种准孝行;出乎法律逼迫,是一种伪孝行。伪孝行,没有真心,没有诚意,没有敬重,与低等动物无异。正如儒家所说,“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1](P56)。供养与照顾父母,有真心、诚意、敬重,才能心生喜悦;心生喜悦,喜悦才能外溢,感染他人,聚集福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