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泣”,一是因为思念离自己而去十年的母亲。二是因为家道败落,“东犬西吠,客逾疱而宴,鸡栖于厅,庭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变矣”。诸父分家后用篱笆隔开还嫌不够,最后干脆用实墙彻底隔开。兄弟之间如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大家庭分裂之悲,诸父反目成仇之悲。让在书房中读书的少年归有光心中隐隐作痛。双重悲痛作者还能克制。然而当思及祖母时,归有光心头又添了三重悲:一是思念祖母之悲;二是深负祖母期望之悲。祖母在世时曾对自己寄予厚望,然而18岁的归有光还连举人都未考中,深感有愧于祖母。三是人生失意、功业未就之悲。洪流般的五重悲痛怎能不冲毁归有光的情感之堤?失去了家族的依托,失去了亲情的呵护,十八岁的心沉浸在悲痛的苦水之中,心灵的创伤就只能用泪水来抚慰,创伤越重,泪水越多。 三、把“亭亭如盖”的枇杷树视为人生伴侣 作者撰写《项脊轩志》一文之后,又有其妻来归一段情事。项脊轩中原是作者一人独居,或“啸歌”,或“兀坐”,以诗书自娱。“后五年,吾妻来归”,这时的项脊轩中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其妻“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有问即有答,有学即有教。从字里行间,我们可以听得见项脊轩中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再说,作者安贫乐道,他的妻子问的是古事,学的是书法,志趣自然相近,伉俪间感情之融洽自可想见。接着,作者又指出一件琐事:“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吾妻”转述的是诸小妹的话。诸小妹怎么会问起“阁子”的事呢?无疑是“吾妻”经常在她们面前提起的缘故。那么“吾妻”为什么会经常提起“阁子”呢?可以想见,“吾妻”经常在诸小妹面前提起的,不光是“阁子”,而且还有阁子中的人及他们在阁子中亲密无间的生活。 “其后六年……其后二年……”交待了妻子亡故之后的一些事情。句句记实,字字含情。项脊轩原先是既窄小,又破旧,作者“稍加修葺”,再作美化,独居陋室,自有无穷乐趣。现在呢?因为“吾妻死”,室坏也不想修了。作者没有说妻子亡故以后自己如何悲痛,如何怀念。但我们从前后的对比中自能体会到作者对妻子那种真挚的感情和深切的怀念。妻子亡故,已有时日,但复葺旧室,全然不见当年的热情,无限伤感溢于言外。二十三岁至二十九岁应该是归有光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两人朝夕相伴,情投意合,缺失了十年母爱的心田总算得到了爱情的浇灌。 “庭有批把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妻子亲手在轩前栽种的枇杷树,也栽进了归有光的心中。”看到树,就似乎看到妻子的音容笑貌,就似乎听到妻子的欢声笑语。“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何况这一番是永别。枇杷树“今已亭亭如盖矣”。由“亭亭如盖”的树,自然就会联想到当年亭亭玉立之人,可现在物虽在而人已去,占据着心头的只是一片怅惘之情。当妻子去世后,这亭亭如盖的枇杷树,就是归有光对亡妻情感寄托和倾诉的唯一对象,几多哀愁,几多相思,几多离苦,此时的枇杷树便是爱妻,是归有光的人生伴侣,她活在归有光心中,听得到作者的心曲。树长,人亡。物是,人非。睹物思人,情何以堪。 范仲淹岳阳楼“忧乐”明志;归有光项脊轩“悲喜”关情。 归有光是一位情深而真、志远而坚的男子,他怀抱感恩之心,扛起家族振兴的责任,行走在风雨交加、坎坷崎岖的人生路上。 作者单位:甘肃省酒泉市一中(735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