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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张春新的绘画艺术

时间:2021-05-13 15:44 点击:
张春新是一位有实力、有成就的画家。读他的画,你会体验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之气,你会闻到一种充满着泥土气息的芬芳,你会感受到某种带着偏野之地山民心跳的体温。春新最喜欢最擅长的题材,是农民,农民的生活和传统的或曰文化的题材以及富有诗意的意境创造
对画家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因为他们一不小心就被卷入了如此火爆如此疯狂的书画市场;同时也是最糟的时代,因为很多画家已经忘记了创作,而只知道画钱了。
  经济是崛起了,但是与之相伴随的是一种极度浮躁、令人忧虑的现实:管理者浮躁,为了GDP,拼命倒卖资源,污染环境;商人浮躁,为了赚取暴利,拼命制造有毒食品;学者浮躁,为了获得声名,拼命抄袭;画家浮躁,为了迅速致富,不断复制自我……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要做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群水俱浊我独清,真的是殊为不易。但是,每一个时代,总有一些人能够顶住压力,持正守性,纵然是众声喧哗、车驰人涌,依然能目不斜视,从容淡定,在固有的节奏之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画家张春新就属于其中的一个。
  春新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就已在连环画界崭露头角。从艺三十多年,多次参加全国美展并且多次获奖。在当代画领域,如果按照演艺界那样划分所谓的实力派和偶像派的话,春新绝对属于实力派,虽然他长着一副玉树临风的偶像样。
  实力派和偶像派的区别在于,前者是以画笔来说话;后者更多的是以说话来代画笔。前者是只知耕耘而不问收获者,后者是专擅炒作而疏于耕耘者,虽然这其中也不乏颇具实力者,但多数属于虚张声势之辈。
  春新的实力,来自于他对画技艺的全面而熟稔的把握,更重要的是,来自于他所积累的宝贵的生活经验和鲜活的艺术体验。
  读春新的画,你会体验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之气,你会闻到一种充满着泥土气息的芬芳,你会感受到某种带着偏野之地山民心跳的体温。
  朱熹《观书有感》诗云:
  半亩方塘一鉴开,
  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
  为有源头活水来。
  正是由于春新在在乡野、在山间、在赶场的山民,贩猪的老农,牧归的少妇……那里找到了生活的源头活水,他的绘画才让我们起一种"问渠哪得清如许"的冲动。
  我手边有一本春新的速写集,名之为《卜墨散文》。这是他多年来深入大山体验生活的部分成果,这里有苗家绣女,有彝家马帮,有酉水廊桥,有大昌码头,有春播的农妇,有秋行的船工……这些林林总总的乡野风物,展示了生活于最底层的百姓的真实的人生,真实的情感,淳朴而美好的心灵,同时,也记录了一个画家严肃的艺术态度和刻苦的探索精神。
  沉潜是艺术家必需的一种状态。在我看来,春新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郭熙说:"看山水亦有体。以林泉之心临之则价高,以骄奢之目临之则价低。"[1]春新就是始终以这样一种"林泉之心",把自己融入大自然,融入山民、边民和小镇市民的生活之中的。正是出于这种"林泉之心",他能够很自然地和苗寨村民们一道为久阴无晴之后的太阳出山而欢呼(《太阳出来啰儿》),和从大山深处走出的姑娘们一道为即将展开新生活而激动(《走出大山》)。二十多年前,深入生活不仅是当时的一种风潮,也是画家们不得不遵从的一条律令,但是,那时的创作,有着太多的革命的色彩甚至是政策的色彩,充满了感恩与斗争的说教、牧歌式的赞颂和宗教般的奉承,令人厌恶的虚情假意被批发式地输入到几乎所有作品之中,终于受到了人们的抵制。可是,你会发现,在人们放弃这种革命的绘画的同时,似乎同时也放弃了原本正常的生活体验。人们不再热心于深入山野林间,而是沉迷于自己的生活,从所谓的"师造化"转向冠冕堂皇的"师心",吟咏性情,把玩身边琐事,期望在干瘪的个体生活之中翻空出奇,结果创作出来的东西是干瘪复干瘪,僵硬又僵硬。
  无论是画,还是西洋画,画点身边琐事,弄点风花雪月,原本是极正常的事,尤其画,有的人一辈子花鸟虫鱼,照样能够当得起大画家的称誉。问题在于你如何对待生活与创作之间的关系。是闭门造车还是"搜尽奇峰打草稿"?对一个当代国画家来说,问题就是,你如何把握身边琐事和身外大事之间的关系?身边琐事包含了多少人生的意涵和生命的感悟?你可以游戏,可以玩笔墨,但你总归有你的正经可念。
  春新并不拒绝玩笔墨。但是他很少沉迷于此。
  春新最喜欢最擅长的题材,是农民,农民的生活。虽然他生活在大城市,但是,很少表现大城市的生活。他是一位农民的歌者,真诚的农民的歌者。尽管春新画过《江上清风》、《生命隧道》这类气势恢宏、场面壮观的主旋律作品,尽管这些作品充分表现了作者扎实的写实功力和控制大场景的能力,尽管这些作品获得了各种大奖,但是,就我个人的趣味来说,我更喜欢他的那些表现农民日常生活的作品。比如《爷孙戏酒》(图1),帅气的笔墨,潇洒的线条,温馨的气氛,巧妙地勾起读者甜蜜的乡愁。这幅画如同孙女瓶中的老酒,意味隽永,醇厚飘香,令人回味无穷;《家乡的龙门阵》、《猪贩子》(图2)、《二爸》、《云水间》,笔法略有变异,不再追求细腻委婉,而是加速了笔法上的狂野灵动,表达一种直逼被表现者内心世界的更本真的生活趣味。
  传统的或曰文化的题材,也是春新创作中的一个重头戏。比如《寒林居士图》、《三顾茅庐》、《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问天》(图3)、《逍遥游》、《愿随月华流照君》,还有《江河水》等。在这类作品中,春新显然在寻找一种意境,一种诗意。这里面有两个值得我们特别注意的东西:
  一是人物造型的极度夸张,有陈老莲之风。问天的屈原虽然没有圆睁环眼,却倒竖虎须、筋脉俱张,一脸焦虑,满腔悲愤;《回首望云中》用南宋叶梦得诗意,描绘了一位悲愤而又不乏英豪之气的爱国老者形象。老者须发飘飘,神色忧虑,形象依然夸张。身后的背景是被金军占领的祖国河山。当此关河千里,高城回望之时,老者(诗人)深感"岁将晚,客争笑",担心有人问"平生豪气安在?走马为谁雄?"遥想当年,"挥手弦声响处,双雁落遥空",可如今,"老矣真堪愧",只能无助地、悲愤地"回首望云中"了。在诗词与人物的相互映衬中,春新在诗人和读者,人物和观者之间建立起一种潜对话关系,把这位年齿虽老而豪情犹在的诗人壮心不已的爱国之情,表现得既委婉动人,又酣畅淋漓。
  另一种值得我们注意的东西,是富有诗意的意境。春新的创作中,有不少作品中都出现了传统的乐器。《逍遥游》是笛子,《孔雀东南飞》和《春江》中是箫,《拜石》、《日浓华章溢》和《月撩云涌神飞扬》中是琵琶,《梅娘》、《醉月曲》和《江河水》中是二胡。如果说《问天》等作品是要在空间中塑造一种富有悲怆感的时间意象,那么,在这些有乐器出现的作品中,作者显然是要创造一种富有诗意的音乐意境,一种优雅的、抒情的、听觉性的意象,由此而拓展和深化作品的文化意涵,在赋予画面以轻盈和空灵的同时,增加知觉的穿透力。
春新善于在一些我们见惯不惊的日常生活中发现和发掘一种生活趣味,一种纯朴的美。《喜洋洋》中背着婴孩放牛的年轻的妈妈,早已忘却生活的疲累和艰辛,和孩子一同沉浸在愉快的情绪之中。贫困而不改快乐之心,劳累而不怀怨怼之志。这是母爱的颂歌,也是纯朴的颂歌,更是人民的颂歌。《故乡新雨后》和《早春》展现怀春的少女的寻春和探春经验,表现了春新轻松而淡雅的幽默情怀。在前一幅作品中,身着传统服装的少女在雨后的溪水中濯足戏水,仿佛在触摸和测量春的能量;在后一部作品中,同样是身着传统服装的少女,在早春的梅花丛中打望,仿佛在寻找春的讯息。两个女人,一个顽皮,一个娴雅,同样是在春的意境中,同样是展现女人的美,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两种意象图式;《口弦琴》与《喜洋洋》有些相似,一位牧羊女在对羊吹琴,对面的那只山羊似乎正随着口琴的节拍在翩翩起舞。当劳动者在单调的生活中寻找快乐,在无聊中寻找意义的时候,春新似乎总能在他们的快乐中找寻到一种自然的、纯真的、朴实的美。近年来,音乐界、美术界都在高调追寻所谓的原生态。春新从来没有喊过类似的口号,也从不利用绘画假装自己在寻找什么原生态,但是,他的绘画中却实实在在地包含了某种原生态的东西。
  欢快是春新绘画的主调。除了前面所列举的作品之外,在《骄阳》、《秋风》、《闲趣图》、《秋色意浓》、《半个月亮爬上来》中,都能找到这类情调的蛛丝马迹。春新似乎不太注意也不太愿意表现劳动者那些悲苦的、心酸的东西,他也确实很少关注和表现那种冲突性的、戏剧性的东西。难道春新在有意掩盖什么,有意赞颂什么吗?
  我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在这类日常生活小景中,春新并没有加入任何生硬的、概念性的东西。如果春新没有表现阴暗的、丑恶的东西,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对画功能的理解,以及他对绘画美学的理解。另一方面,春新对劳动者纯朴、勤劳品格进行正面表现本身,也表现了他对农民特殊境遇与特殊性格的理解和谅解。更何况春新是一位乐观主义者。这本身就为他题材的选择定下了基调。
  独特的题材来自于画家独特的经历,独有的生活、独有的修养以及对生活独有的理解。所有这一切"独特"性,的确能够保证画家艺术创作风格的独特性。但是,一个艺术家要想跻身于大艺术家之列,还需要有艺术上的独门功夫。
  那么,春新的独门功夫是什么呢?
  我认为主要在下面两个方面:
  一是运用自如、狂野潇洒的线条。画在很大程度上说,是线的艺术,所以古代有"十八描",有所谓"曹衣带水,吴带当风"。春新的线描虽然说不上是吴道子还是曹不兴的风格(也没有必要亦步亦趋地模仿古人的模式一种风格),但是他在线描上下过苦功,并且一直在作不懈的研究和探索,却是没有疑问的。《卜墨散文》中,从《赶场的农民》、《阳光下》、《畅游》等作品中,你可以看到春新对线的精准而熟练的控制能力,以及狂放潇洒的风格。
  在《猪贩子》、《回首望云中》(图4)、《问天》、《秋禾》和《二爸》中,春新把《卜墨散文》中那种狂野的节奏和韵律挥洒在宣纸上,胸中波涛,化作笔底的线韵;读者在画家的画笔腾挪转折,顿挫起伏,兔起鹘落之际,可以触摸到绘画最本质的东西:流贯在狂放不羁的线条中的那种"气"、"势"和"韵",也可以体察画家炽烈的情感和厚重的文化积淀。
  二是举重若轻、干湿相宜的用墨。春新善于用笔,用线,也善于用墨。《江河水》的水面交错运用干湿笔法,多种墨色,多次晕染,形成蒸腾氤氲的水雾,这就为船家女忧伤的音乐提供了"琴声随着江水流"的想象空间;《渔舟晓月》中,渔家女主要用精确潇洒的细线勾勒,大面积的水体却用淡墨晕染,月色朦胧下的静水微波,载着若有所思的船家女;惊飞着掠过画面的野鸟,留下了几许失群的悲鸣;《冬天的太阳》(图5)中,爷爷的黑衣服和孙女的黑裤子也都采用了大笔触的晕染法,孙女的以淡墨为主,爷爷的以焦墨为主,在浓淡的对照中,画家又以淡中冲淡,墨中破墨的手法,增加了人物的体积感和画面的层次感。
  春新虽然主要画人物,而较少画山水,但是他墨法技巧并不比笔法逊色。除了上述所举作品外,他的《秋月》、《月光曲》、《醉月曲》、《巴山雨》和《归》,在墨法的运用上,都堪称娴熟精妙,可圈可点。
  清蒋和在谈到创作技法时说:
  有心斯事者,但从规矩入,再从规矩出,参透此关,无法非实,无法非空。[2]
  石涛也说:
  至人无法,非无法也,无法而法,乃为至法。[3]
  春新已经是一位很有成就的画家。但是,学无止境,艺无止境。希望春新在研究画艺时,继续贴近生活;在贴近生活时,多提炼一些生活的感悟和生命的感悟,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参考文献:
  [1]郭熙.林泉高致[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
  [2]蒋和.写竹杂记:山水训[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4.
  [3]原济.石涛画语录[G].杭州:西冷印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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