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就非常重视“乐学”。他的“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知者不如乐知者”(《论语·雍也》),主张“学而不厌”,认为“学而时习之”是非常快乐的事,体验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论语·述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是孟子的“三乐”之一(《孟子·尽心上》)。孔孟的乐学之道为后世的学者所继承和发扬。明代中叶著名思想家、教育家陈献章(字公甫,号石斋,1428~1500)认为,自得之学是对见闻知识的超越,“读书不为章句缚”,是情与理的高度融合。具体体现在:首先,自得一定是在快乐的心境中实现的。在痛苦、烦恼中是不会获得自得之学的。“其自得之乐,亦无涯也。”自得本身就是一种自然之乐,“自然之乐,乃真乐也”(《与湛民泽·九》)。自得是一种超越,自得者“鸢飞鱼跃,其机在我”(《赠彭惠安别言》)。明代思想家湛若水(字元明,号甘泉,1466~1560)认为,只有在快乐的情感中才能获得自得之学。他说:“学不至于乐则不安,终非己有,故作乐以安之,如田之入为己有也。此自得之学也。”(《圣学格物通》卷二十七《进德业二》)他甚至提出:“读书遇厌倦时,便不长进,不妨登山玩水,以适其性。”他非常赞赏《学记》中“游焉”、“息焉”的思想,认为“使人乐学鼓舞而不倦,亦是一助精神。”此外,他还指出这种乐学鼓舞而不倦的精神可以防止心理定势“防夺”,克服心理束缚“处处皆梏亡矣”(《甘泉文集》卷六《大科书堂训》),“教者,所以觉人之良知,而归于中正者也”(《圣学格物通》卷四十八《立教与化下》)。 八、“深造自得”是日新日进的学习 学习“日新日进”的思想,可以追溯到《礼记》。在《礼记·大学》中有“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一千古不朽的名句。显然,古代先哲已经认识到“深造自得”的学问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不断进取、天天进步的过程中才能实现的。我们过去对于“循序渐进”的理解仅限于按照知识的逻辑体系和个体的智能水平,有系统、有次序、有步骤地进行。如二程就认为,学习不能操之过急,“学欲速则不得,然亦不可怠”(《二程语录卷十一》)。朱熹说:“读书之法,循序而有常”,《学规类编》有云:读书必须“字求其训,句索其旨。未得乎前,则不敢求其后,未通乎此,不敢志乎彼,如此循序而渐进焉,则意定理明,而无疏易凌躐之患矣。”(《朱子大全·读书之要》)事实上,我们在理解这些观点时重心偏向了“循序”,而忽视了“渐进”。从二程、朱熹等一系列的言论综合来看,他们所说的“进”,不仅仅只是按顺序向前推进,而是每天都有新收获,每天都有新体验。二程说:“君子之学必日新,日新者日进也。不日新者必日退,未有不进而不退者。”(《二程遗书》卷二十五)这里强调的是学习者天天都有新收获、天天都有新观点、天天都有新体验,这是一种创造性的学习。朱熹集注云:“深造之者,进而不已之意。”这句话一语中的,深造就是不停地进步、不停地进取,不断创新。自得之学不是通过简单的表面观察就可以获得的,而是通过深思熟虑才能获得。所以他说:“为学之道必本于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二程遗书卷二十五》)“不深思则不能造于道”(《宋元学案》卷十五,《伊川学案》)。再有“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失”(《二程遗书》卷二十五)。没有经过深思的记问之学不能“体味”书之真谛。正如二程所认为,一个学习者如果真正做到“日新者日进”、“进而不已”,还怕不会成就一番事业吗? 九、“深造自得”是居敬持志的学习 “居敬持志”是指学习者要独成一家之言,达到自得之学的境界,其心态必须“专静纯一”,且拥有坚定持久的志向。“专静纯一”就是要保持心态的宁静,宁静则能致远,为心中所持之志而长久地保持宁静的心态。“居敬持志”最初是由朱熹提出的,他认为:“读书之法,莫贵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朱子读书法》)但早在战国时代,孟子就用二人学下围棋的故事生动形象地阐释了注意力集中、专一和坚定志向即“居敬”与“持志”对于学习的重要性。孟子的这一思想为后来者不断发扬。西汉时期淮南王刘安(前179~前122)所编著的《淮南子》一书就提出了这一主张:“昔者仓颉作书,容成造历,胡曹为衣,后稷耕稼,仪荻作酒,奚仲为车,此六子者,皆有神明之道,圣智之迹,故人做一事而遗后世,非能一人而独兼有之。”在《淮南子》看来,即使是中国历史传说中六位有重大发明创造的人物,尽管他们有“神明之道”、“圣智之迹”,但他们也不可能一人兼有其他五人的成就,每个人也只能“做一事而遗后世”。二程认为,学习者要盯住某一事件潜心积虑,一个人只要能坚持长时间思考某一问题,就会“思一日而愈明一日”,“不曾见人有一件事终思不到也。”(《二程遗书》卷十八)靠泛泛地、浮光掠影地思考是很难获得自得之学的,必须选择一个有价值的事件或问题“咬定青山不放松”,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深入的体验和独特的收获。在二程看来,深造的途径是“贵一”,“君子之学贵乎一,一则明,明则有功”,“泛乎其思之,不如守约。”(《二程语录》卷十五)当然,二程也认识到“学不博者不能守约。”(《二程粹言》卷一) 宋代与朱熹、吕祖谦(字伯恭,1137~1181)齐名,时称“东南三贤”的著名理学家和教育家、湖湘学派集大成者张栻(字敬夫,1133-1180)也认为,“持志者主一之谓。若曰欲持志之时,二者犹交战于胸中,是不能主一也,志不立也。”(《南轩集》卷三十二)“使其志常定于内,昭然不乱,必不至遇事而失措矣。故志不可不持,持之久而熟,则必须自知,以心验之,未见其为私。”(《南轩集》卷三十二)著名元代理学家吴澄(字幼清,号草庐,1249~1333)也认为,“静而安”是“圣学之基”(《静安堂说》)。所谓静安,就是学习中保持“不为外物所动”的专一的心理状态;静安亦即“常定”,就是“事物不挠心”,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地学习。只有专一常定,才会“为外物所实”、“须臾不离道”(《静居敬持志渊说》)。为了确保学习能够专心致志,虚心涵泳,我国古代思想家提出了各种具体办法,其中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主张学习者要“各专一事”,不要“多歧而亡羊”。明清之际思想家、教育家颜元(字浑然,号习斋,1635~1704)认为,“学须一件做成,便有用,便是圣贤一流。试观虞廷五臣,只各专一事,终身不改,便是圣;孔门诸贤,各专一事,不必多长,便是贤;汉室三杰,各专一事,未尝兼摄,便是豪杰。”(《颜习斋先生演习录》卷上《学须》)因为“各专一事”才能谈得上“深造”,只有“深造”才能获得“自得”之学。 总而言之,“深造自得”这一古老而富有生命力的学习策略,对于当下人们的学习仍具有启发与借鉴的价值。 参考文献 [1]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 [2]王阳明.传习录[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1:176. [3]梁漱溟.人心与人生[M].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1. [4]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M].北京:中华书局,2010:58. [5]毛子水.论语注译[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9:58. [6]王先谦.荀子集解[M].台湾:艺文印书馆,1988:386. [7]燕国材.中国教育心理学史[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