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互联网上一方面保障了人民群众的知情权、表达权、参与权、监督权,这是中共十七大提出、中共十八大重申的人民“四权”;但另一方面,互联网经常情绪化,信息真伪莫辨,情绪剑走偏锋。希望互联网理想的状态是凝聚共识,但现实情况经常是撕裂社会,扩大官民分歧。 今年10月6日粉碎“四人帮”纪念日,看到一个网友跟帖,让我很震惊。知识分子欢呼粉碎“四人帮”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时代,而这位网友说:只恨下岗职工没有文化,不然我们也写写伤痕文学。他们为什么这样说?再如在洛阳周王城广场上,每到周末,都有一批下岗工人在翩翩起舞,带着红袖章,唱红歌。曾有人调查过,这批人大都是下岗工人,在市场经济转型中处于弱势地位。知识分子大致还有谋生养家糊口的技能,而他们在国企下岗之后,处于极度贫困无助的状态。比物质贫困更可怕的是精神的贫瘠,知识分子还有一套现代文明的精神理论做支撑,可以批判市场化改革的不彻底,而他们只能用“文革”时期的无产阶级专政、计划经济那一套理论来评判改革开放。他们是在重构的记忆中,把过去那一套大锅饭、全民极端贫困的年代美化了。我们应该深切体察可能多达上亿的弱势群体生活的无奈和无助。 对互联网最大的期待,就是真切理解社会不同阶层的诉求,从对抗走向对话,为社会活血化瘀。 再来谈谈打击网络谣言、“两高司法解释”以来网络舆论场的变化。我认为,经过这场网络整治,除了文艺明星、体育明星之外,杂家型、时政类话题的“大V”,作为一个阶层将基本退场。这些杂家型“大V”,基本都是越界发言。比如说薛蛮子,美籍天使投资人,日均发微博70多条,约1万字,主要是转发,少量原创的微博。薛蛮子是位性情中人,据媒体报道,一方面,他欠嫖资1000块钱,但也有为弱势群体一夜之间资助十万元的一面。这是个很复杂的人。薛蛮子的帖子,主要是在他不熟悉的领域,时事政治、法律领域发言,却有1200万粉丝的追捧,在某种程度上这是网络舆论的泡沫。这次打“大V”,政府强行挤掉了网络舆论的泡沫,有利于还原互联网理性的言论生态。当然这次挤掉泡沫的手法比较粗糙。 法国大革命的教训是,真正有行政经验、了解法国国情的官员,由于对专制制度丧失责任感,把革命的主导权交给浪漫文人,罗伯斯庇尔就是卢梭的门徒。他们把一个大国的政治改革,变成了一场文人的道德完善,像雕琢艺术品一样尽善尽美。这样的政治改革没有刹车机制,血流遍地,连革命者罗伯斯庇尔本人都被押上了断头台。在,也要警惕少数杂家型“大V”,裹挟网络民意,裹挟政府决策,这对社会的平滑转型是危险的。 打击网络谣言以来,“大V”发帖量大幅度下降。潘石屹的发帖量下降了17%。部分“左翼”网友非常亢奋。我的一个观点就是,警惕“大V”,但要包容专家型的“中V”,即使专家的某些意见在政府听来有些刺耳。但是知识分子政策是我们政府工作的底线。 这一次在打击网络谣言的过程中,基层公安对“两条司法”解释、执法出现了偏差。例如张家川事件,在甘肃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一个16岁初中生发帖质疑一起命案的真相,由于转发500次,被刑拘。网友绝地反击,在舆论的压力下,最后他获得释放,张家川公安局长反被停职调查。那段时间,新浪微博中,有关“张家川”的帖子172万条,直逼张家口(200万条),与张家界也有一争(946万条)。这说明草根民众的网络表达权已经引起全社会的极大关注。 在今年余姚水灾中,新浪微博相关贴文只有17万条,远远低于北京“7·21”暴雨之夜的61万条,更少于芦山地震的499万条。我们主张在打击网络谣言同时,要保障互联网信息自由流动,保障人民的表达权。网络治理要软着陆,不能硬着陆。我还提出一个建议:互联网管理要少用拳头,多用舌头。对造谣诽谤等网络犯罪,要用法治手段去治理。但也要多发挥宣传部门的作用,而不应该是警察冲在前面去管互联网。这对警方可能是越权,对新闻宣传管理部门则可能是惰政。 建议对草根老百姓的网络表达,哪怕有偏激情绪,也一定要给予最大程度的包容。因为,互联网是社会的“出气口”。在今天,法律并不能在每一起司法个案中都体现社会公平正义,信访经常变成截访。传统媒体近二十多年来强调舆论导向正确,舆论监督功能弱化,今天只有互联网是老百姓表达诉求的比较顺畅的通道。 典型的是“开胸验肺”事件。河南农民工张海超肺病到了晚期,由于他打工的那家企业不能提供劳资关系的证明,他就没法做职业病鉴定,做不了鉴定就没法申请政府救助。他被迫找了一家医院,上了手术台,活体开胸验肺,证明肺病到了晚期。但是河南省卫生厅竟然宣布,那家医院没有鉴定职业病的资格。完全是在舆论的压力下,张海超的肺部得到了确诊,得到了政府救助,卫生厅很快授予那家医院职业病鉴定资格,全国人大还修改了《职业病防治法》。所以说,互联网是社会的出气孔和减压阀。 近几年一些走向暴力犯罪的事件,当初都是极其卑微的草根诉求,但是基层政府没有及时倾听和化解,小事拖大,大事拖炸。在两年多前发生的江西钱明奇案中,钱明奇的住房两次被强拆,补偿严重不到位,五层混钢结构的小楼,每平米补偿只有360元。他为此穷尽所有救助手段,给区长通过52次电话,到法院诉讼败诉,十年上访无效。他也知道微博的厉害,一口气开了4个微博,在微博上喊冤,但都没有得到任何社会的反响。他最后走火入魔,针对临川区法院、临川区检察院、临川区人民政府,搞了三场爆炸,炸死一些老百姓,他本人也在爆炸中身亡。 今年另一个失意的中年男人陈水总,据媒体报道,他的诉求也极其卑微,他就是为了给自己办社保。派出所把他的户口簿年龄很可能搞错了,他是59岁,户口薄是60岁。他为了这一岁年龄的更改,跑了22趟派出所,无功而返。他也在微博上记载了22次去派出所的艰辛,最后也走火入魔,在高考第一天,在厦门的快速公交上,搞了一场燃烧案,烧死47个市民,包括一些高考生,他本人也被当场烧死。 爆炸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今年首都机场T3航站楼发生爆炸案。山东农民冀中星,十年前在东莞打工,据他说,遭遇了治安队的殴打,落下残疾,生活不能自理。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竟然神差鬼使,坐着轮椅,搭乘大巴,转乘出租车,来到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他自己被炸成重伤,轻伤了一位保安。他已经被判处有期徒刑,罪名是以危险方式危害公共安全。 对于这三个男人的暴力犯罪,必须给予严厉谴责,活着的冀中星要受到法律的严惩。但是值得深思的是,他们当初的诉求为什么没能得到政府的倾听化解。冀中星玩博客,他到北京犯罪前最后一篇博客写到:“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这值得我们警思
正如网友所言:还在上访的人是相信政府的,还在上网的人是相信法律的。我们要珍惜老百姓对政府、对法治、对体制这份信心和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