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的梨子有白梨、沙梨、蜜梨、红梨、鹅梨、秋子梨、哀家梨、香梨、鼠梨、杜梨和从外国进口的洋梨等许多个品种。 在古代文献中,梨又被称作檖、沙棠、果宗、快果、玉乳、蜜父等。《诗经》写有“山有苞棣,湿有树檖”和“蔽芾甘棠,勿剪勿伐”的诗句,说明在春秋战国之前,梨就在我国中原地区诞生。接着,《吕氏春秋·木味篇》还赞叹梨子的香美:“果之美者,沙棠之实。” ……我青少年时在江南吃过梨子,不过那时候生活穷,一般都只能在一些节日才能吃点从镇上买来的水果。记得江南的梨子很大很圆,像皮球似的,不知是什么品种。表皮是青黄之间的一种颜色,上面如天空的星星一样落满了银白色的点点。吃之前,我们必须先用清水洗干净,然后犹如削苹果皮一样削掉梨皮,露出光洁的白色肉身再一口一口享受——水汁如泉水一样冒出,有点甜,也有点儿酸,十分解渴。但吃着吃着仿佛咬着沙子似的嚼出许多渣滓,不得不吐出来。 这就是内地的梨子,圆、大、水多,但质地粗糙,渣滓粉末如不和谐音一样让你感到别扭,感到夹藏多余的东西太多。 那时,梨子还是一种奢侈品。 在粮食还不能完全吃饱的时代,还能享受到水果,自然不能挑剔什么。挑剔只有在面对更多选择余地的时候,才会油然而生。一个人挑剔的是他已实现的理想,而不是理想本身。 来到新疆工作后,我才有幸看到、吃到与南方的梨子完全不同的新疆梨子之代表“库尔勒香梨”。 《新疆百科全书》称,库尔勒香梨是西洋梨与中国白梨的天然杂交种,因其早期在库尔勒培育发展,因而被呼之为“库尔勒香梨”。库尔勒香梨,主要分布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境内的市、县、团场。 库尔勒香梨给我的第一印象实在不好:又小又青又丑。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人个子长得矮小、秀气,新疆人个儿普遍长得又高又壮。一方水土也养一方水果,哈密大枣、和田薄皮核桃等都比南方的枣子、核桃大得多,怎么就新疆的香梨长不大呢? 库尔勒香梨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有点像矮小、丑陋的齐国大夫晏子,使楚后出现在楚国朝廷上一样,颇为难看,显得有些猥琐。然而,这又小又青又丑的库尔勒香梨,一放进嘴里嚼开以后却是又脆又甜又嫩,出奇的好吃,远胜于内地那些又大又圆的梨子。犹如春秋时期的晏子,最后不是以外貌,而是以内在的才华、品德,以无畏的精神、忍耐的意志征服了楚国人,终于不辱使命超常地完成了外交使命。 库尔勒香梨貌似丑陋,其内心却是很甜美的,它与口蜜腹剑的小人构成反比,而更像自古以来的那些君子,那些忠臣,看上去满嘴意见,全笔批评,荆棘般扎人,其实内心里一片纯洁,满腹装的是无私的大爱。 我感觉私心杂念就像梨肉中的渣滓一样破坏着人们的胃口,阻碍着人类共同走向文明和美好。 因此,我每次吃库尔勒香梨,都不得不想起晏子,想起诸葛亮,想起魏征,想起范仲淹,想起刘伯温……一个个靠内在德才发出巨大光芒的圣相、君子! 当然,我还不仅仅想起这些。 梨,作为我国的一种有着至少两千年以上历史的植物,有着独特的文化蕴含。 “梨”字,是名词,有时还被当作动词用,因而在《辞海》中又有“分”、“割”之意。《汉书·杨雄传下》“分梨单于”就在于此。 “梨”者,离也。我们吃苹果、吃西瓜等所有中大型水果时都可切开,与人分着吃。然而,梨子无论多大也不能这样做,只能独自整个儿享受,因为一切开分着吃,就预示着分离,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在古代,没有现代的汽车、火车、飞机、轮船,依靠步行,或坐轿、坐马车,没有电报、电话、网络,一离别外出就有可能是一年或数年杳无音信。对我们这一个乡土传统观念很浓郁、家园感根深蒂固的中华农耕民族来说,是很伤悲的事情。“离”情“别”意,有多少诗人徘徊在其中。送别诗,答别诗,思念诗,使多少男儿肠断天涯、泪满衣襟! 一个梨就代表一种圆满,一群完整。切开瓜分,就是一种分离、一群破碎。
新疆的库尔勒香梨,像鸡蛋那么大,一般一人一次可以消灭好几个,不需要分开吃,自然无分离(梨)之愁,无别去之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