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和气味一样的,说出来就会飘散。即使一个鼻子用力嗅它,然而,能被嗅入的气味毕竟是有限的。那些散落的词语有些被刚好路过的一缕风刮走,有些被刚好飞过的一只鸟衔走,有些被刚好经过的一个陌生人听去,有些则像馍馍渣子无声地掉落到地上…… 生活每天都对我们说话,说出来就飘散了。有些我们听到了,有些被刚好路过的一缕风刮走,有些被刚好飞过的一只鸟衔走,有些被刚好经过的一个陌生人听去,有些则像馍馍渣子无声的掉落到地上…… 大自然每天也对我们说话,说出来就飘散了。有些我们听到了,有些被刚好路过的一缕风刮走,有些被刚好飞过的一只鸟衔走,有些被刚好经过的一个陌生人听去,有些则像馍馍渣子无声的掉落到地上…… 有些,无论说了多少遍,都不会被听到。有些像一支小小的箭,钉在心灵的靶心。我的好朋友江南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不在了吗?言犹在耳。我还想再和她说一遍,再说一遍。 被杨树枝叉住的月亮 夜风像篦子一样梳理着空气,白天沉积的杂质渐渐掉落了,空气中只剩下一片清凉与静谧……我和江南躺在布尔津冲呼尔乡的旅社里,窗外一排高高的白杨树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江南:今天,有收获吗?小慧。 小慧:收获了一堆泥巴。车陷泥巴塘里了。一个人在野地里到处找石头,搬了半天的石头,太阳偏西,终于把车弄出来了。 江南:我就是怕车。要是我就不知怎么办好了。不过,马我就不怕了。今天雇了一匹马,一直狂奔到山边去了。太过瘾了。在马背上的感觉太好了。感觉自己都燃烧起来了!你认为,生命是用来燃烧的还是用来祭奠的? 小慧:我认为都不是。对我来说,生命就像一条河流,慢慢向前,有时有小河汇入,有时有小溪流出,然而,无论怎样向前,终究是在消逝中。我的生命就是用来感受和消耗的。 江南:那也不能消耗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人的生命太微小了。小慧,你用心看看大自然,你就会感觉到生命是多么微小,可是又多么美好。生命没有过多的时间来浪费,要尽情燃烧它! 小慧:我也想过尽情燃烧,可是,我是个被生活改造过的人。有时候,我不得不学会忍耐,不过,这不意味着放弃。追赶梦想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否则,日子就会过得了无生趣。只是,我不像你那么决绝而已。很多时候,我很佩服你的固执和激情,我常常惊叹是什么给了你用不完的精力和活力。 江南:是大自然和蒙古人。谁没有疲惫和脆弱的时候?可是,大自然一次一次恢复了我的信心和精力,教会我如何去爱别人,如何去生活。蒙古人和蒙古文化让我找到了表达自己的方式,我爱他们,爱他们的文化。他们和我的气息是完全吻合的。我要把我有限的生命都交给蒙古文化的挖掘和传播,以及大自然题材的写作。未来我要到农场去,在那里读书写作。 那天晚上,我们似乎聊了很多话题,直到眼皮越来越沉重。后来,江南说,睡觉吧。你把窗帘拉上啊。这是江南的习惯,睡觉拉窗帘,对她来说就像一种宗教行为,表示现在正式睡觉了,一切休止。我起身走到窗前,不知什么时候,月亮移过来了,白杨树高高的枝梢已经停止了摆动,静静地戳在月亮上。一切是那么宁静,偶有几声犬吠传来,更显出夜晚的静谧和宁馨。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种样子啊。人类的心灵也应该被用来感知这样的世界啊。远处深邃的夜空中巨大的星群闪烁着沉静的光芒,透过月亮俯视着我们的窗口,原来,被杨树枝叉住的月亮是放大镜,有两个微小的女人也曾被冥冥中伟大的事物关注过。 宿命冥想断章 有人说,江南在短短的时间里做了太多的事,好像有什么追赶她一样,她早早的把那么多的事做完了,命运怎么能答应呢?我不知这种认识是怎么形成的?然而,细想一下,宿命是宿命了一些。然而,却概括了江南那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情。江南短暂的一生,就像她的穿衣风格一样,追求纯朴自然中的艳丽浓烈。她敢爱敢恨、做事果敢执拗,永远不会在一个十字路口犹豫太久。如果她的嘴、她的心还在反复,还在犹豫,她的脚步却早已下意识地迈出去几大步了。她会边走边求证。甚至,过不了多久,她连求证这件事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管干得热火朝天。这并不是说,她是个不假思索就会去行事的人,而是,她的行动力太强,直觉在她的思索到达之前,已经引领了她。其实,我知道她的内心经常被一些突如其来的压力和不安全感所困扰。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摆脱这种感觉的最好方式就是努力去做自己热爱的工作。忘情地工作使她像一块七彩的宝石发出热烈的光来。有时候,常常是一些突如其来的时刻,就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激情四溢的语气让人一下子被拽入她的语境中。她的表达是热烈的、简单的、直接的,有时候难免有夸张之嫌。比如,我太想你了。或者,我现在在哪里,你不知道我看到了怎样怎样美妙的景象,或我遇到了怎样怎样淳朴善良的人,等等,但了解了她之后,你就会发现,这是她真心的、真情的、真切的表达,毫无矫揉造作的水分。如果,我们用世俗规范过的眼光去打量她,我们只会感到自身的浅薄和浑浊。她自始至终都在对着她喜爱的人做着这种表达。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她的葬礼上,朋友们谈的最多的就是她最后的那一条短信。她给很多朋友都描述了这样的一副天堂的景象:“噢。今早天刚蒙蒙亮,大概还不到八点,我和村里的五个塔吉克小孩徒步前往县城学校。从村庄到学校共7公里。孩子们天天走路往返。我们穿过正待收割的金色麦田,穿过村子和树林,穿过田野间淙淙流淌的小河,好几条小河同时流向雪山脚下。穿过一条条田垄。雪山近在眼前。整个田野静悄悄的。两个男人在挥动长镰刀割麦子,回头朝我笑。一户一户的主妇在打扫院落。没有听到各种鸟的鸣叫,只有乌鸦安静地在前方飞,似乎在引路。途中不时有学童加入我们的行列,不一会儿,就有10多个孩子了,我们在田野上手拉着手说说笑笑去学校。这一切好像是一幅永恒的油画。九点半我们到了学校。有趣吧?”天机不可泄露,你怎么能告诉那么多人天堂的颜色呢。面对着江南因车祸摔碎的面容,我这个相信宿命的女人,不仅泪流满面。 深夜的叮咛
送葬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住在和硕宾馆。最后赶到和硕的是江南的好朋友小七,所以她落了单,一个人分到一个房间住。于是,她说,不敢一个人住。害怕。毕竟,每一个来和江南道别的朋友都为她最后的样子哭泣难过。尽管殡仪美容师尽力为江南摔坏的脸画好了最后的妆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