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了，人群潮水一般涌出了电影院。很快又消失在大街小巷。那些脱光的人是幸福的，祝福你们脱光。那些还没脱光的人，愿你们脱光，脱光了好睡觉。我这么想着，就离开了电影院。

　　上电梯时，我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呻吟从二楼东边的一个房间里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已经很晚了，楼道里静悄悄的，那声音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女人的声音先是压抑的，拖长的，半天才释放出来。很快，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快而且尖锐。我听着，我能感觉女人快到了。呻吟还在继续，我落荒而逃。

　　单位后面有一条河。叫渠可能更合适，因为是死水，且是人工挖出来的。管他呢。下午阳光好的时候，我就去了那里。我喜欢到阳光下去。

　　河边的人行道上，散落着不少落叶，我踩着那些落叶走过去，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有音乐从不知什么地方传过来。河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船儿，我看见有两艘小船停在岸边。我努力去想它的夏天，那时候，也许它会更好。

　　现在是秋天。秋风把叶子吹下来，阳光就在那些枯黄的叶子上流动。网上说，内蒙古一个市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三十度。我的天呀。有一幅图片，图片上一个女的在街上走，刘海上结满了冰溜子。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低温，我实在无法想像。以前有一个冬天，父亲从遥远的新疆给我打来电话，说那里的气温零下三十多度，我不时就把心揪紧了。

　　我一个朋友聊天时跟我提到一个开美容院的女子。我的朋友常去她那里做美容。她说，你见了一定喜欢。我感觉她这话一定说得有点早，我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接连问了我几次，我觉得挺过意不去。

　　就去见了那个女的，下着雨，我撑着伞。这天也真是，说下就下。幸亏我今天带着伞。她来了，就在路对面，但是没有带伞。这刚好。等她过来了马路，我就把伞罩在了她头上。她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我也觉得有点别扭。这么快，我们就走到一个伞下，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别扭着走了一段，她指给我看一条偏僻的路。我觉得她可能不想往人多车多的地方走，我就随了她。往前走的时候，我发现她穿着高腰靴。我不是很喜欢女的穿这样的靴子。可能是跟有点高，她走路往前栽。她上身穿一件黑色呢绒外套，外套的下摆有点长，一直垂到膝盖那里。膝盖和靴子之间的腿粗细很均匀。她的鼻梁很高，面孔很清秀。我奇怪，她竟然没有化妆。她还是做美容的呢。

　　她的意思是去找一家“麦当劳”，我不是很想去那种地方。我说不如去吃饭。她听了我的，带我到一家饭店，点了一个酸菜鱼。就这个也比“麦当劳”强，我心想。坐下来，我看见她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项链。

　　她说话很慢，声音也小，我仔细地听着。她说她十几岁就开始干这一行，先是给别人干，做了几年后，就自己开店。我插了一句，问她现在这个店开了有多久，她说，两年。她忽然用大老粗来形容自己，我吃了一惊，她说，我没有什么文化，现在找工作都要文凭，像我这样的，若出去连工作都找不到。我接过话，你自己当老板，不比什么都强。我转而问她的美容店平时都什么人去。我这么问了以后，觉得有点不妥。她不会觉得我想歪了吧。我知道社会上现在有不少假借美容院，实际上做的却不是美容。至于是什么，你去想吧。我就在想，她的美容店不会也这样吧。我这么一想就看了看她，我忽然感觉她不像那类人。她把我的话接下去了。她说，大都是三四十岁的妇女。我说，这类人危机大。是呀，有资料显示，这类女人正极力想挽回自己的青春。挽回青春，也即是挽回男人的心。所以说，女人做美容，很多时候不是冲着美容，而是冲着男人。顿了一下，她说，我在店里，她们来了什么都说，家长里短的，我听得多了。反正，我跟她们之间没有利害关系。她们全当向我倾诉了。想想也是，这个年龄段的女人，不仅有一肚子的家长里短，如果遇上男人恰好在外面包小蜜，或者有婚外情。据说，这个年龄段的男女是婚外情的高发期，因为，他们有足够的精力和财力来搞婚外情。无论是哪一方，摊上这档子事，都难以说尽，也说不尽。当然，很多时候，她们更喜欢道听途说。她们总觉得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她们就很放心很大胆地说。

　　我们店很小，只有三个人，算我在内。还真有这么小的美容店，我心想。她说，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天天看偶像剧。客人来了就说她，你一天到晚看偶像剧，以后可不好找对象。我听了就笑了。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看偶像剧，又能看啥。我就又想，她们还有偶像剧看呢，我们呢？我们的青春早已一去不复返。

　　美容店上午一般没什么人，客人大多在下午来，晚上偶尔也会有人来。一般，八点以后我们就忙完了。正说着，她的电话响了。她听了一会儿说，店里来人了。她刚说到这里，这么巧，我想。

　　外面雨还在下，有八棵杨树湿淋淋地站在雨中。我替她打着伞，我们走到杨树下，又从那里走到马路中间。我们站下，分开。我们说了再见，是真的再见。

　　圣诞节前一个多月，我路过国贸中心门口，看到那里早早地建了一个灯光城堡。五颜六色的灯光透出来，把城堡装饰得美轮美奂。我看到不少青年男女聚集在城堡下拍照，摆出各种造型。我正看着，朱丽来了。之前，我们约好了去看电影。

　　买完票回来，我惊讶地看见以前见过的一个女孩在大厅里坐着。我有意躲开她，不知道她看见我没有。我上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隐约看见她跟一个男的进了放映厅。这世界也够小的哦。

　　出电影院，我才发现天又下雨了。这个冬天的雨水好像格外多。我正郁闷，朱丽忽然从包里掏出一把伞。那天回来的路上，有很多水洼，我记得不少水洼里都飘着落叶。

　　隔天，天晴了。一个朋友喊我跟他上书店。回来的时候，路过人民公园，可能是天气好的原因，那天公园的人特别多。公园的角角落落都是人。公园里有一条路，两边种着悬铃木，很粗的树，树叶全黄了，在阳光下，金灿灿的。走到这里，我忽然有了秋天的感觉。

　　有一个中年男人在唱歌，有几个妇女在伴舞，旁边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们围在中间。我跟朋友说，这个中年男的一定有不少粉丝。朋友就笑了。我忽然觉得，他们莫不是也在追赶自己的青春。

　　周末下午，朱丽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她在百货大楼。朱丽竟然跟我开起了玩笑，她说，有一个美女陪着我，你来吗？

　　我很快就见到朱丽说的美女。朱丽挽着那个女孩的胳膊说，这是赵庭。赵庭和朱丽的个头一模一样，两人就像商量好了长一样。我就去看她。赵庭的头发盘在脑后，穿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一件及膝的毛衣，毛衣外面还罩着一件外套。她的脸瘦瘦的，有点蜡黄，看上去像营养不良。最有特点的，要数她的嘴，她的下嘴唇肉肉的，往外翻。但不知怎么，看上去却非常性感。她和朱丽看上去格外亲昵，两人称呼对方，都用亲爱的，我听得特别肉麻。

　　朱丽嚷嚷着要喝粥。大上海城上面刚好有一家。我们走进去，朱丽点了一份粥，一份水果沙拉。赵庭只给自己点了一份粥。她们两个商量着，后来又点了一份素三鲜。她们试图劝我也吃点，我说吃过了。

　　饭后，她们两个要去买衣服，朱丽轻车熟路地把我们带到了世纪联华。我一看，她就是常来这地方。我跟着她们在联华兜了两圈，赵庭又要去另一家商场。我们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商场，她们两个试来试去，但最终一件也没有买。

　　朱丽和我先把赵庭送回了家。回来的路上，我们路过二七广场。二七塔上的钟声刚好敲响十点。我们俩都听到了报时的钟声。司机忽然说，十全十美。这司机可够有才的。

　　朱丽本来想让我到她家里去坐坐的。但等我们到了她家楼下，她看见屋里亮着灯。她马上说，我室友在家。她可能担心没法介绍我，就没有再提让我上家的事。

　　楼下有一个花园，我们站在那里说了会儿话。我要走的时候，她忽然接到她所在医院的电话。我听见她说，医院出事了。我们两个就往医院的方向走。她一路几乎是跑着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