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屡屡被搬上银屏，许仙风度翩翩，白娘子贤惠善良，小青温柔可人，忠贞不渝的主人公们共同演绎了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大团圆的结局让人人都感到欣慰。然而，故事形成之初，它却不是这样。据考证，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源于载于《博异志》的唐传奇《李黄》，后在宋元时期初步完善，于明国最终定型。在说书艺术盛行的宋元，话本《西湖三塔记》和《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对于《李黄》在人物构造方面的传承与改编值得我们关注。

　　一、白娘子

　　在《博异志？李黄》中，有两个白娘子。第一个乃是孀居，前事李家，今身依李之服，方除服。而在男主人公李黄给了她金钱布帛之后，"女郎旋至"[1]p47，且让李黄在三日内"饮乐无所不至"[1]p47，前贞而后放荡无度，露出白蛇本色。第二个则是一路以异香将男主人公李琯引来，露一面后，再无其他动作，前淫而后更合伦理。第一个的故事背景较多，丰富动人，体现妖的真实性格，而第二个则更具有神秘色彩，法力也更为高强。二者各有特色。明洪楩的《清平山堂话本》中所收录的《西湖三塔记》中的白娘子，假说自己育有一女，年龄上自和第一个故事中的更为相似，而她"今日新人到此，可换旧人"[2]p16的糜烂生活，以及与男主人公奚宣赞第一次见面便"当夜，二人携手，共人兰房"[2]p16的表现，更皆可看出对第一个故事的蛇本性继承。明冯梦龙在其《警世通言》中收录的话本《雷峰塔永镇白娘子》中白娘子自述道："奴家是白三班白殿直之妹，嫁了张官人，不幸亡过了。"[3]p287可见孀居生活对于第一个故事的传承，并且背景资料进一步丰富。后来，白娘子借伞，两次三番不还，终于如愿以偿与男主人公许宣结为夫妻，并一力维护婚姻的稳定，这与第一个故事中的放荡无度，色情形象大相径庭，倒与第二个故事的贞洁自持有本质上的一致。作为蛇，还有一个特点--"残忍"，充满桀骜不驯的原始气息。《李黄》的两个故事中，男主人公都抱病而亡，一是"口虽语，但觉被底身渐消尽，揭被而视，空注水而已，唯有头存"[1]p47，另一则是"才及家，便觉脑疼，斯须益甚，至辰巳间，脑裂而卒"[1]p48，足见白娘子的残忍。《西湖三塔记》中的白娘子，每逢有新人至，便要把旧人剖心挖肺，做下酒食。男主人公奚宣赞第一次见她，就见识了这一点，这样残忍，又这样直白，气焰嚣张，毫不掩饰，更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气象。至又有新人到，她便要杀奚宣赞，宣赞逃走，白娘子在白卯奴苦劝下，兀自两次将这个曾于她有恩的人抓回来，定要赶尽杀绝。《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白娘子两次害许宣身陷牢狱。按说，她一心想与许宣百年好合，不该陷害他，但她几次将偷来的赃物给许宣，并让他人前显摆，可见其不谙世事。最后，白娘子威胁许宣"若听我言语喜喜欢欢，万事皆休；若生外心，教你满城皆为血水，人人手攀洪浪，脚踏浑波，皆死于非命"[3]p302多么残忍，多么直白，又多么幼稚，这样威胁，留不住丈夫的心，不能让婚姻幸福。法海出现收服妖魔时，她还为青青求情，这是几个文本中的第一次出现，也是唯一一次出现的情景，让她的形象更加丰满了，残忍之中带了仁慈，幼稚之中还有深情。

　　二、男主人公

　　在这几个故事中，男主人公有四个不同的名字：李黄、李琯、奚宣赞、许宣，而他们的形象却是互有牵连，异中有同的。《李黄》的第一个故事中，男主人公李黄是"盐铁使逊之犹子"[1]p46，出身官宦，轻易就"乃出与钱帛，货诸锦绣"[1]p47，甚至"有货易所，先在近，遂命所使取钱三十千"[1]p47，是典型的官二代、富二代。第二个故事中的李琯是"金吾参军"，身居高位。《西湖三塔记》中的奚宣赞，"是岳相公麾下统制官"[2]p15的独子，虽是名门出身，却"一生不好酒色，只喜闲耍"[2]p15，这角色有承上启下的意味，男主人公形象开始走下坡路。《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许宣的父亲曾开生药铺，他算是商人之子，商人在古代的地位很低，他出身不算好，如今父母双亡，姐姐嫁予宦家，许宣借住他家，平时在表叔李将仕家生药铺做主管，他寄人篱下的孤苦状态可想而知。当白娘子要他娶妻时，他思量着"虽有些少东西，只好办身上衣服。如何得钱来娶老小"[3]p289，后乃白娘子出银子娶亲，成亲之后，"日逐盘缠，都是白娘子将出来用度"[3]p295。这与前几个形象的身份有了极大不同，社会地位、财力都急剧下滑。男主人公对于白娘子的是痴迷的。李黄第一次看到白娘子"绰约有绝代之色"[1]p46，就忙问"可能再从人乎"[1]p46，并且奉上银两，买下她的布帛锦绣，可见其痴迷于美色之甚。李琯在街上闻着一股异香就跟随车马而来，在诸女奴赶他时，"琯遂求女奴"[1]p48，以官宦之尊，却去"求"女奴，只为了白娘子一人。到了白娘子家中，又耐着性子等了"良久"，一见到白娘子就"自喜之心，所不能谕"[1]p48，完全为她的神秘与美丽迷倒。奚宣赞则是在见识了白娘子剖心挖肺，与人共食这等毫不掩饰的残忍之后，仍然与她"二人携手，共人兰房"[2]p16，心中就算是怕，也还是经不住美色的诱惑。许宣一见白娘子就对她有意，连做梦都想着她，后来更是几次三番寻上门去，就算被害身陷囹圄，只要白娘子说几个不值推敲的借口，稍一推脱，立刻就与她重归于好。但许宣的形象较之前几个男主人公毕竟是更为丰满了，他在确定白娘子是个妖怪之后，果断告诉姐夫，并且积极寻找制妖法，最后协助法海收服妖魔。他不再是一味痴迷于白娘子，而是有了一定的理性。

　　三、青衣女

　　《李黄》讲述的两个故事中，第一个故事里出现了一个青衣老女的形象，"李子整衣而入，见青服老女郎立于庭，相见曰：'白衣之姨也。'"[1]p47这就是我们熟知之妩媚动人、善传情达意的青蛇。机智聪慧一直是青衣女的一大特点。"然贫居有三十千债负，郎君倘不弃，则愿侍左右矣"[1]p47，青衣女为了试探男主人公李黄，假说白娘子有三十千债务，哪知李黄立即表示愿代为偿还，自己则"拜于侍侧，俯而图之"[1]p47。青衣女的一番话，不仅将有心有意的李黄轻易钓上钩，还得了诸多钱粮，可见其机智聪慧。她是男主人公和白娘子之间最直接的媒介。《西湖三塔记》中，也有明确出现了的着青衣女子，却是两个只出现了一次，来安排酒食的青衣女童。她的形象和意义真正得到传承，却是一分为二，化为白卯奴和老婆婆两个角色，这二人分别是乌鸦精和獭精，在颜色上暗合了青字。白卯奴是白娘子的女儿，男主人公奚宣赞和白娘子得成姻缘的直接和关键因素，这是她对于青衣老女的意义传承。《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第一次明确出现了与我们现在看到的形象较为相近的青衣女，也是就白娘子的丫鬟青鱼精青青。这个形象无疑是美丽的，首先看她第一次出场的装束"头上一双角髻，戴两条大红头须，插着两件首饰"[3]p287，与《西湖三塔记》中的白卯奴何其相似，又由许宣眼中见得"旁边又是个俊俏美女样的丫鬟，也不免动念"[3]p287，可见她有些姿色。再看她引许宣回家，"青青三回五次，催许宣进去"[3]p288，适时出现将银子和伞交给许仙，率先寻到王主人家中，这些场景都使这个形象继承了青衣老女和老婆婆、白卯奴的某些特点。同时，作用越来越大。青青出场的次数虽少，角色却必不可少，这出戏有了她，才能润滑流畅起来。■

　　参考文献

　　[1]（唐）谷神子.博异志[A].古小说丛刊[C].北京：中华书局，1980.

　　[2]（明）洪楩.西湖三塔记[A].清平山堂话本[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3]（明）冯梦龙.白娘子永镇雷峰塔[A].警世通言[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

　　[4][日]中田妙叶.论白娘子形象及其流变[J].辽宁大学学报，19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