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情绪的互渗与消长:情感层面的节奏
现代心理学在分析节奏产生的原理时认为,节奏是由人的情绪的紧张与舒缓交互融合处所产生的一种特殊感觉。从某种意义上讲,小说的叙事节奏作为小说审美生命的体现,无论是在调节情感、控制情节还是揭示主题方面,都发挥着重要的叙事功能。作家为了更好地表达自己内在复杂的心理体验, 必然通过对叙事节奏的巧妙运用, 使自己的主观情绪物化为恰当的语言符号和一定的语感形式, 来打动人的心弦, 方能达到预期的审美表现效果,从而真实、深刻而形象地表现生活的内在蕴涵和作者的情感世界。
苦难本身是具有复杂性和多样性的,人们理解苦难的方式也会各有不同。对作家而言,对苦难的叙述和解读永远都是一件具有个人性和私密性的事情。所以,不同的作家在面对如何叙述苦难及如何关心苦难中的人等问题时,肯定会流露出不同的情感情绪。鬼子在他的小说中,巧妙地把握了这一点,他把小说的叙事节奏与作者及小说人物的情感情绪有机结合起来,通过情感情绪的消长相互渗透来营造出各种不同的叙事节奏。
如:
在那段日子里,打瞌睡的事情照常发生,但我时常不用站起身来。我只需要在一张纸上恨恨地写下马达两个大字,瞌睡的事情就又悄悄地溜走了。一看着马达那两个大字,我就感到身上的那个地方隐隐的发疼,我的仇恨就会跟着从心底里呼呼地往上冒。仇恨就是力量。这话是谁说的?我也记不住了。
这是鬼子的小说《上午打瞌睡的女孩》中的一段文字,讲述的是一个尚在念中学的女孩以孱弱的肩膀承受了远远超出她能力范围的家庭重任:因下岗失业而暴躁无比的父亲,因为怪罪于母亲偷拿了小贩掉落在泥地上的一块脏肉,抛妻弃女而离家出走,发迹之后潜回妻女生活的小城包养妓女。为了能让父亲回家,女孩长期以来,白天上学,晚上则陪着母亲四处去寻找、蹲守她的父亲,然而等待她的却是愈陷愈深的苦难。母亲因精神崩溃自杀未遂,生活不能自理,女孩从此除了上学、照顾母亲之外,晚上还得到发廊打工挣钱养家糊口。就在她以常人难以承受的毅力度日的时候,邻居马达居然还趁火打劫把她给强奸了。这段文字写的是遭受强奸之后的那段日子里,女孩强忍着身心的剧痛坐在教室里上课时的内心写照。女孩平时上课打瞌睡时,她消除瞌睡的办法就是站起身来,但是这段时间她不用站起身来,只要写下施暴者马达这两个字,仇恨之心就会被全面激发,并从中获得无形的力量,让瞌睡立马从她那儿消除殆尽。鬼子在这里以一种从容、平静的语调,平平淡淡地讲述着女孩的遭遇,但传递给读者的确实一种切肤之痛和莫名之火。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表达效果呢?我们认为这与鬼子借助语言情绪来控制其叙事的节奏密切相关。在这段文字里,鬼子使用的几乎都是陈述的语气,但从中连续使用了一组连绵词语“恨恨、悄悄、隐隐、呼呼”,这一组带有着强烈的情绪色彩的连绵词,让读者感受到小女孩的忍辱负重不仅是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现实存在,而且暗示了一种更为令人忧患的未来。
纵观鬼子的小说,我们不难发现,鬼子在他的小说中成熟地运用各种元素手法,通过语言调控、感官刺激、情感情绪的渲染等不同方面营造出或快或慢,或密或疏,一张一弛的叙事节奏,使他小说获得了丰富的审美意蕴。
参考文献:
[1]鬼子,姜广平.叙述阳光下的苦难一一与鬼子对话[J],莽原,2004.05
[2]鬼子.鬼子的“鬼”话[J],东方丛刊,2004.08
[3]洪治纲.宿命的体恤—— 鬼子小说论[J],南方文坛,1999.08
[4]鬼子.艰难的行走[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2, 11.65.66
[5]洪治纲:宿命的体恤——鬼子小说论[J],南方文坛,1999.08
[6]程文超. 鬼子的鬼[J],当代作家评论,2004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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