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年来,语文教育界一直在讨论一个问题:课堂教学内容的确定性,外加一个伴生问题:教学效率。乍一想,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仔细琢磨,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我们的语文一直是模糊的,语文“是什么”“教什么”的问题总在困扰着我们。“是什么”难确定,“教什么”自然就说不清。我们努力追求有一个明确的认识,让模糊变得清晰,于是就在“黑暗中摸索”,但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而且倒是有越来越模糊的趋向。美国学者鲍里奇说,有效教学至关重要的行为有五种,排位第一的是“清晰授课”。如果“是什么”都是模糊的,如何清晰授课?结果怎能有效?
作为一门基础课程,语文本身具有模糊的特点。构成“语文”要素的是语言文字,而语言文字是有多义隐喻性的。就课程知识结构而言,三类知识中仅有陈述性知识是相对显性的,程序性知识、策略性知识基本属于隐性知识。当然,显性是隐性的载体和派生的基点。多义、隐喻、隐性会产生不确定性,这样,“模糊”就成为语文与生俱来的一个特性。但这一特性并非是其主导性的特性,因为特定文本中的语言指向是相对确定的,语义的丰富性是基于语境特定定义的生发;基础课程强调基础、规范,是典范文化的传承,陈述性知识必须是相对确定的。更重要的是,模糊是特性不是属性。一门课程区别于另一门课程,一定有它本质性的元素,这个元素必须是确定的,因而也是清晰的。
模糊的特性使语文具备了被模糊的前提。那么,语文是怎么被模糊的呢?笔者以为,课程定位的游离不定,考试的干扰,把语文向两个极端不断放大:一方面,课程功能无限化;另一方面,又只剩下了读写技能。
一、语文“是什么”
迄今为止,“是什么”即语文属性的代表性说法有四种:工具性、人文性、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结合、言语性。基本特点是把课程特征当属性,并且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人为地放大某一特征,用某一种特征取代语文的本质属性。与此同时,不断的争论使理论探索走向一个循环的怪圈,不是厘清了对象的本质,而是让学科基点逐渐偏离、慢慢丧失。
工具性是最早也是统治时间最长的观点,但20世纪80年代开始遭到学界的激烈批评,认为它使语文教学按理科的要求走科学化、序列化的道路,完全违背了语文这门人文学科自身的特点,致使人文价值严重失落。相关的质疑主要有两点:“语文是工具”是一个比喻而不是严谨的逻辑论证,不能因为它具备判断的形式而把它认定为一个实质定义;数学也是工具。可见,工具性不是语文的唯一属性。“工具”的说法是在与其他学科的关系中确立的,它本身是什么并未得到清楚的界定。于是,人文性的大旗被高高举起了。语文课程标准明确提出:“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这一表述是将两者的观点融合起来,同时说得很明白,是“特点”,不是属性。不过,“统一”以后,语文的属性是什么,并没有加以说明。
此后,人文性一度被无限制地放大。语言不敢教了,语法没有了,文章学的知识隐退了;架空语言、脱离文本、空泛讨论,一时间成为时尚。这一现象引起了大家的警醒。人文性怎么能是语文的属性呢?其他社科类课程人文色彩也很浓郁。于是,怎样让语文课有“语文味”——语文要像语文,不能肥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的研究开始了。强调“语文味”,说明语文变味或是串味了。但“语文味”究竟是什么呢?虽然各有差异,基本的意见还是语文要教“语言”。大致在此前后,又有人提出语文的本质属性是言语性,认为语文的任务是学习动态的语言,即学习个人的口头语言与书面语言的实际运用和表现。但是,推敲一番,笔者以为,“语文味”也好、言语性也罢,静态也好、动态也罢,其实质又是一个工具论。
既然工具性与人文性过于强调都不行,那就还是“统一”好。如何“统一”呢?有人提出要用一个整合性的词语,有一个“共名”,比如“语文性”,并且认为可以通过在语言与人文之间“摆动”来实现这种语文性,这实际是回到课程名称上,还是没有说明白;又有人认为,工具性与人文性之争基本上是一个伪命题,工具性和人文性的对应是乱点鸳鸯。工具性没道理,人文性也不可靠,结合更不靠谱。讨论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理论界的偏颇遇上实施中的谬误,模糊被继续放大。众所周知,语文课程实施领域流派众多,没有任何一门基础课程如此复杂。代表性的有七大流派(也有的说九大流派),分别基于自身对课程的理解展开教学——有些偏重工具,强调语感、训练、思维;有些偏重人文,强调情感、审美;有些则是依据教法,或者干脆“我”即语文。这些探索,意在解决教学中存在的少、慢、差、费问题,培养语文能力、提高教学效率,难能可贵。但是,“五岳之美,各秀其异”,若是非得琢磨着怎么跟别人不同,“秀异”的过程中无限放大“个性”,基点反倒遗失了。
二、语文“去哪儿”
“是什么”不清晰,“去哪儿”是否清晰呢?去哪儿是一个目标问题。目标有宏观、中观、微观之分,宏观与中观由课程标准描述,微观由教师在宏观与中观指导下结合教材与学生实际自主设定。宏观是基础阶段的终极目标,中观是阶段目标,微观是点的目标。实际教学中,要历经“素养—三维—总目标—模块目标—具体课程目标—专题—板块—课节”这样七个步骤,才能给一堂课定位,目标层级太多,导致很难合理分解为课堂目标,宏观与微观之间缺少清晰的通道,课程标准与课堂自然成了两张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