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土地租赁市场发展迅速、劳动力流转频繁和农业机械化率大幅上升对农业生产具有重要影响。本文基于江西省2011年325户稻农783个水稻地块的投入产出微观数据，运用一步随机前沿分析方法，考察了稻农土地流转市场参与、地块来源（租入或集体分配）、非农就业程度、土地细碎化状态对稻农籼稻生产技术效率的影响。研究发现：被调查区域稻农全年籼稻生产的技术效率值在0.613和0.997之间，平均技术效率值为0.973；实际耕种面积在2公顷以上的稻农的平均技术效率显著较高；发生土地流转的稻农的技术效率高于未发生土地流转的稻农，但对发生土地流转的稻农而言，其集体分配地块与租入地块的技术效率无显著差异；非农就业机会对稻农技术效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稻农土地细碎化程度越高，其技术效率越低。

　　关键词：非农就业；土地流转；土地细碎化；技术效率；稻农

　　一、引言

　　2000年以后，中国农业生产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大量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农业劳动力数量不断下降，农村日均工资持续上涨。截至2013年年底，全国农民工总量达到2.69亿人，其中，外出农民工1.66亿人。农村劳动力从农村向城市转移、从农业向非农产业转移对农业生产的影响并无统一定论。一方面，理论表明，农村劳动力转移必然导致农村劳动力数量下降，会影响劳动力流出地的农业生产。deBrauwetal.（2012）发现，中国农户户均农业生产工时投入在快速下降，从1991年的3500工时下降到2000年的2000工时，2009年只有1400工时。与此同时，农业劳动力日均工资水平快速上涨，2007年农村农业劳动力日均实际工资水平达到1998年的两倍（Yuetal.，2012）。

　　此外，农村转移劳动力具有明显的结构特征，一般以青壮年劳动力为主，农村留守人口主要是老人、儿童和妇女。而青壮年劳动力一般受教育程度较高，他们外流不利于先进农业技术的采用和扩散，最终会影响农业生产效率（YueandSonoda，2012）。另一方面，根据新劳动力迁移经济学，农户通过向非农产业转移劳动力，其信息来源较单纯从事农业劳动时增多，这可以减少农户的风险；此外，非农收入和汇款能缓解农户的资金约束，改善农村正规金融缺失、信贷供给不足的状况，使农户能及时购置农资和雇佣劳动力，从而提高农业生产效率（Wouterse，2010）。

　　在家庭承包经营制下，根据农户家庭规模、劳动力人数或者结合这两者情况，农村土地被均分给农户，其初始有效期为5年，1984年时被延长到15年。农村土地所有权归集体所有，农户只享有土地使用权。农村土地流转最初被禁止。相反，为适应村内人口变动，村集体会定期进行行政性土地重新分配。这种两权分离、不稳定的土地使用权状况使农民对所使用的土地缺乏长期预期，影响其对土地投资的积极性（DeiningerandJin，2006）。此外，行政性土地分配和调整不够灵活，滞后于村内人口变动，也不能及时反映当地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导致土地生产率低下（BenjaminandBrandt，2002）。为促进非农产业发展和土地流转，提高农村土地使用权稳定性的法律措施被逐步引入。近年来，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呈现速度加快的趋势。Huangetal.（2012）发现，2008年，浙江省有34.4%的被调查农户租出土地，21.4%的被调查农户租入土地。Reardonetal.（2012）发现，在黑龙江省佳木斯市，农户实际耕种的土地面积中有36%是通过租入获得的。

　　理论表明，农地市场的形成及农地的自由流转，通过从低效率生产农户向高效率生产农户转移土地，使农地的边际产出在各农户间趋于一致（姚洋，2000），从而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和农业生产效率，对农业生产和总体经济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已有关于土地使用权流转对农业生产影响的研究，其研究对象主要集中在南亚（例如Binswangeretal.，1995）和非洲（例如PenderandFafchamps，2006），它们通过比较自有土地和租金（分成制）租入土地的土地生产率，发现后者比前者低。

　　耕地细碎化是由中国人多地少的资源禀赋条件，家庭承包制下耕地质量好坏、位置远近搭配的平均分配方式，以及农村土地流转市场发育不完全的市场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李谷成等，2010）。

　　耕地细碎化的最大缺陷是限制农户规模化经营，通过增加田埂和沟渠面积浪费耕地资源，降低灌溉效率，浪费农业作业时间，造成田间管理不便（许庆等，2008），也会阻碍需要一定作业面积的农业生产要素（例如机械设备）的使用。RahmanandRahman（2008）和Tanetal.（2010）研究认为，耕地细碎化会带来农业生产技术效率损失。也有研究认为，耕地细碎化有利于传统农业中农户发挥精耕细作的优势，通过调整农作物种植结构，缓解农业劳动力季节性供给不足（Fenoaltea，1976），分散市场和自然的双重风险。

　　劳动力非农就业、农村土地流转和耕地细碎化在中国农业生产环境中是同时存在的。以往对农户农业生产技术效率的研究多着重分析其中一个因素，使被忽略的相关因素成为遗漏变量，进入模型的随机扰动项。如果遗漏变量与研究重点关注的变量是同时决定的，上述方法就会使所估计的技术效率是有偏的。本文基于2011年江西省325户稻农783块水稻地块的投入产出调查数据，应用一步随机前沿分析方法，研究稻农土地流转市场参与、地块来源（租入或集体分配）、非农就业程度和土地细碎化状态对稻农籼稻生产技术效率的影响。这不仅有利于辨清中国农业转型时期不同种植规模稻农水稻生产的技术效率，更有助于根据相应的研究结论出台提高稻农生产技术效率的措施。需要说明的是，本文研究收集的水稻生产投入产出数据都为地块层面的数据，而且是一个样本农户多个地块、多个水稻种植季节的数据。这样，通过控制地块特征，本文可以获得更加精确的技术效率估计值。同时，样本农户农业生产以水稻种植为主，本文研究只考虑水稻地块，从而避免了不同作物生产技术和技术效率不同的可能。

　　二、实证分析模型

　　Aigneretal.（1977）和MeeusenandvandenBroeck（1977）独立提出了随机前沿生产函数模型来测算技术效率。遵照相关文献，地块层面的随机前沿生产函数可以被设定为：yij=f(Xij;β)exp(vij-uij)（1）式中，yij是农户i的第j地块上的产出，i.1,2,.,n，j.1,2,.,m；Xij是农户i在地块j上的农业生产要素投入向量；.是待估计系数向量。f(.)表示农户的农业生产技术，表现为具体设定的生产函数形式。测量误差以及与气候相关的随机扰动对地块层面数据而言较严重（Coelli，1995）。本文设定模型的扰动项具有vij.uij的形式，其中，vij服从独立同分布假设，即vij~N(0,.v2)；uij是非负的随机误差；由此则有：TEij.E[exp(.uij)|vij.uij]，表示农户i在第j个地块上的农业生产技术效率值。

　　随机前沿生产函数模型的缺点是需要假设投入与产出之间存在具体的函数关系。生产函数的设定通常有柯布—道格拉斯（Cobb-Douglas）生产函数和超越对数（Trans-log）生产函数两种。由于本文农业生产要素种类较多，使用Trans-log生产函数形式会使回归结果非常复杂。因此，尽管存在缺陷，本文依然使用Cobb-Douglas生产函数来标识随机生产前沿。TaylorandShonkwiler（1986）指出，如果研究的兴趣在于技术效率的测量而非具体生产技术的形式，Cobb-Douglas生产函数可以充分代表一般的生产技术。在少数研究生产函数形式设定对技术效率测量结果影响的文献中，KoppandSmith（1980）认为，生产函数形式设定对技术效率估计结果准确性的影响非常小。

　　随机前沿生产函数模型的估计方法可分成一步估计法和两步估计法两种。两步估计法的原理是：首先，在忽略技术效率影响因素的前提下估计生产函数和技术效率值；然后，对技术效率的影响因素进行回归分析（Chenetal.，2009）。尽管在技术效率估计方法发展的早期，两步估计法被认为是一种有用的方法，但由于两步估计时对技术效率分布的假设不同，两步估计法中第一步估计的结果是有偏的（WangandSchmidt，2002）。Coelli（1996）和BatteseandCoelli（1995）改进了估计方法，用一步法来估计农户个体的技术效率值及其影响因素。在一步估计法中，uij的均值假设由外生变量向量Zij决定，即uij.(.'Zij..ij).0，.ij~N(0,..2)，且.ij的分布以..'Zij值为上界。此时，uij~N.(.'Zij,.u2)。假设已知vij和uij的分布形式，在模型估计时可以用最大似然估计法对技术效率值进行估计。本文在模型估计时使用Stata11计量软件包。

　　三、样本数据、模型与变量

　　（一）样本数据

　　江西省是中国籼稻第二生产大省，上饶市是江西省东北部地区最大的籼稻生产市。根据上饶市10个县的主要农业统计信息即各县地形特征、农村居民的收入水平和其他与水稻生产有关的数据，本文选取铅山县、万年县和余干县作为抽样区域；然后在每个县随机抽取两个乡（镇），在每个乡（镇）随机抽取两个行政村。笔者从当地县农业局获取了2011年所选行政村稻农种植粮食直接补贴及农业生产资料综合补贴信息表，根据该表在每个样本村随机抽取30户稻农。考虑到江西省为农村劳动力输出大省，在第一次随机抽取的稻农样本基础上，笔者又在每个样本村随机抽取30户稻农，并按照抽取顺序排序，目的是在第一次抽取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依次用第二次抽取的样本来补充。

　　农户问卷调查在2012年3～4月进行。笔者详细调查了2011年3月早稻种植前到2012年3月早稻种植前的一年时间内同一样本农户在主要水稻地块（包括集体分配的最大两个地块，以及租入的最大地块）和水稻种植总面积上各水稻种植季节（包括早、中、晚三个籼稻季节）的水稻生产活动。同时，笔者也收集了2011年、2007年样本农户家庭成员基本信息和非农就业信息以及2011年地块层面的土地租赁信息。本调查数据的最大特点是有详细的不同地块特征，以及不同地块上各水稻种植季节水稻生产各个环节（包括育秧、整地、插秧、除草、施肥、除虫、收割、脱粒、灌溉和晒干）的要素投入信息。笔者最后收集的有效问卷包括12份行政村问卷和325份农户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