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榜小编回答:
现代文学中文本的线索是多线头的,而且是“同时”性质的多线头。什么意思呢?从广义上说,就是让话语“结巴”,说不完整,不仅是语义上的谐语或者双关,而且有意拖延一句话意向的实现。在实现一句话或一段话的意向之前,意义被悬隔了,因为一个词语(句子、段落)连接上另外一个与实现前一个词语(句子、段落)的意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词语(就像一幅超现实主义绘画把一个啤酒瓶颈,画成一段胡萝卜)。用德勒兹的话,这叫做词语逃跑的速度,或者是绘制了不同领土(平台)的地图绘制术,这就是写作。而德里达所谓“后结构主义”的关键词,也就是我这里用形象描述的“拖延结构”,让作者原来的意向无法实现,在拖延中实现横穿的转移。句子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但作者对下句话的目的与方向根本没有把握,而且也不知道究竟和谁说话,因为词语被发明和逃跑的速度一样快。在这样的语境下,每个词语和每句话都是圣洁的,因为它们独一无二。
结构中的词语可以被隔离起来,在效果上这样的词语,就像是被发明出来的。“怎么说”的问题,组织起特殊的时间结构。比如,在描述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时,当这种描述还没有结束,就突然插人一个表示将来的句子,就像我要打算睡觉时,同时就“已经”想到醒来。在“过去”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将来“发生”了。如果我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写作,就等于重新组织起时间。如果在“已经”的位置上,换上另一种环境下中的口气、语言,图象、姿态、事件,就像当代欧洲绘画大师达利把生活中普通的小便池搬到博物馆,并标上一个醒目的字泉,小便池就这样在自己不知觉的情况下,变成了一件轰动整个世界的艺术品。“就要来”的视角的多样化,构成了色彩斑斓的世界。人体的姿态难道不是也经常这样吗?体现不同道德品质的姿态,破坏了它本应该遵循的时间结构,因为这些姿态经常是彼此孤立的,衔接不上,或者说,当我们知道这些所谓“衔接”的真正情形时,无不感到震惊!图象也是如此,这就是电影中的剪接或蒙太奇带给观众的情趣:总是出现料想不到的图象,这样的图象连接的速度越快,观众的兴致越高。情趣写作的道理正是如此,这就是所谓后现代的非线性或多线索的文学,因为它破坏了读者传统的阅读习惯,所以显得隐晦。“要来的”,总是出现不可能(想像)的口气、语言、图象、姿态、事件等等。“乱七八糟”,谁也不挨着谁。当神秘的内心感受难以用现成的语言表达时,原创性的语言就要出场了。
优秀的书写者,并不在于他选择的问题或题材是特殊的,他们完全可以从一个俗气的场景中,得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就是把那些习惯的感觉或者叙事方法悬隔起来,另外编排一种叙事结构。一种任意性的词语连接,就是要破坏读者的习惯心理,当他们读到一个(小说、论文、电影画面、发言、歌曲)开场白时,自以为就已经知道(这是习惯性的想像)下面就要说什么了(或者什么画面、曲调等等)。优秀的语言、声音、色彩的创造者,就是要破坏这样的自发心理,就是不说读者、听众、观众想要得到的东西!用一种孤立的别的事件来替换它(这是创造性的想像),一种非对称或非等值的替换,这有点像古代文人流行的“兴”。“兴”不就是即兴吗?即兴,就是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之下,突然转变意思的方向,让表面相似的语言(包括谐音、双关语等等)要素之间的含义谁也不挨着谁,制造往歪了想的效果。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达利的作品效果不就是这样吗?客厅里供客人坐的沙发形状,竟然是一个女人性感的厚嘴唇!坐在这(套)软绵绵的(沙发)嘴唇上,该是什么感觉!这在文学上叫作换喻、反讽。要是以这样的方式,层层递进,就构成分岔的效果,就像德勒兹说的,一条不断逃离领土的线,总是向外延伸。邻近的东西同时也是距离最远的东西。越是不同样的东西之间,越是容易碰撞出热情的火花,异样情调。这也可以作为一种21世纪的政治原则吗?即一个全部由陌生人组成的社会成员之间的交往,会有优生的效果!我倡导一种极其松散的社会组织和社会生活。就像巴洛克式的象形文字,或者反过来也是一样,巴洛克风格是象形文字式的,就像书法。滋生的意味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道道或线条的触角自由而任意地延伸。这是热情的岔路,分子程度上的微妙精神,这真是幸福,条条大路为什么一定要通罗马呢?不是一种热情:我不违心地附和,因为心灵的冲突使我心花怒放;我把不一样的热情组装起来,变化热情而且总有剩余的,这叫作罗曼蒂克;每隔两个小时,我就换另外一种性质不同的热情,就像我这些文字涉及的主题变幻莫测。我的角色、感情、欲望、爱好等等,总是在旅途中,绝对不会从一而终。
别让句子处于饱和状态,别老想着形成什么概念。概念什么也不是,它是由被发生的事件构成的,被行为构成的。有鉴于此,行文中经常出现“我”或“我们”等人称代词是不合适的。以没有人称代词的方式说话,这可能吗?用语言制造立体声的效果,这有可能吗?像是有很多频道,辨认不清声音究竟是谁发出来的。声音的空间,这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因为从前人们一向认为声音的流淌只是在时间中进行的。声音或者词语的空间,使思想感情也成为立体的,多频道的,交叉换位的,比如,当远的精神成为近的时候,思想不就是在进行立体化的过程吗?这种书写的勇气,使我们进人了一个想像的空间。
罗兰巴特特别欣赏狄德罗的《命定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说它是进行现实写作思考的一部伟大著作:让幽默的语句遮掩现实,而词语本身,则始终处于无休止的、贪婪或永不满足的散漫之中,随机应变。这种“纯粹写作”是“唯物”主义的。文字,就是物质。巡航、漫游、欲望的旅游,总是在警觉状态,渴望新奇的事情,这就成全了以流浪者冒险为题材的小说,而普鲁斯特的小说,则是精神上的督险,把趣闻逸事的片断连接在一起。罗兰?巴特竟然把普鲁斯特与萨德的作品相提并论,认为其中都强调语句交替进行的节奏,热情的节奏。老式爱情已经过时了,要创造新的热情时尚,所以罗兰巴特在《恋人絮语》中批评了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式的缠绵。
罗兰巴特还说,他自己的身体,是自己想像力的监狱,因为他需要别人的身体来解放他自己的身体,以创造出新的身体。就像一个词语要依赖另外一个词语,就像词语有自己的几性别、单数与复数,就像写作不能只使用一种丢语言,要有新的语言,以便承担更多的信息。这是艺术的使命,也就是表达那些不能表达的者东西,或者不表达那些能被表达的东西,总是冬用别的语言说话。当语言内部出现换位现象时,尹新颖就取代了平庸。比如什么是“我”就是“说‘我”,的那个人。于是,“我”成为某个人。这也就是词典的编写方法,用别一个词语取代这一个词语,这是一种编码的过程。写作也是这样,一个主体自己在表达自己,“话语”不是出自“我”的口,而是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的索引,词。就像上述的“我”,在这种反应中变化为第三人称单数,这是纯粹写作的效果,这个过程完全没有任何来自主观的“我”的阴谋或者欺诈,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写作,就是总在决定如何说“它”(他者),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它”。隔离了“我”的惯常含义,“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语词而已。
字是一种被疏远化了的交流,一种缺失的交流。文字缺失被它所取代的东西,比如,活生生的说话,当下对象的在场:“我们写字,是为了传!达不在场的东西。一旦文字被书写出来,写字人就不再在场了。文字是在写字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发挥作用的,超越了写字人想要说的在场的愿望,超越了写字人的生命,这是一个渐渐离开当下感觉的过程,与习惯上赋予文字的使命相反,文字不再具有传统所认为的表达活生生的当下世界的功能,这不是文字不想有这样的作为,而是文字的本性决定了它不能承担这样的作为,文字,就像浮在空中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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